“嘘。”段从祯没让他说话,抬着他的下巴,掐着他让他仰头到极致,“快咽下去。”
    喉结干涩地滚动,药片顺着喉咙口滑下去,即鹿闭上眼。
    拍了拍他的脊背,段从祯伸手抄进腋下,把他半拎半抱着拖起来,拉开车门,塞进去。
    即鹿没缓过神,靠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心情渐渐平静,那股濒死感终于褪去。
    衣衫被冷汗浸湿,即鹿歪着脑袋靠着,人偶似的,心里空空的,如同被挖去一块。
    段从祯给他系上安全带,望着他难堪的脸色,半晌,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琴酒,扔到他手上。
    即鹿低头,眼神空洞地望着淡金色的瓶子,没有波澜。
    “嗓子实在难受,就喝点。”段从祯说,瞥了他一眼,“但我建议还是别喝。”
    即鹿没说话,耷拉着眼皮望他。
    “酒药不能一起用。不过……”段从祯说,嘴里又说出极为刻薄的话,“……想早死可以尽量喝。”
    作者有话说:
    段从祯:别问口袋里为什么能装这么多东西,我的口袋比我能装。
    第71章
    即鹿当然没喝,沉默着,把酒瓶子握在手上,紧紧攥着,指节都在发抖。
    段从祯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他可能在把那个瓶子当成他的脖子。
    恨不得掐死。
    抽神看了他一会儿,段从祯说,“其实那里面不是酒。”
    即鹿没反应。
    “装了点果汁。”段从祯说。
    “为什么用酒瓶子装果汁?”即鹿面无表情,机械地反问,声音干哑。
    “难道要在被交警拦下的时候让他们搜出我身上带酒?”段从祯皱眉笑了一下,“我看上去像个傻逼?”
    即鹿不说话了,手指扣着琴酒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从祯瞥他,催促,“喝吧。”
    即鹿顿了一下,而后猛地拧开瓶子,仰头往喉咙里灌,几乎没有吞咽,三秒后,瓶子空了。
    淡淡的金桔气息蔓延在唇齿间,即鹿耷拉着眼皮,抬手,拿手背蹭去唇边溢出来的液体,挣扎着坐起来。
    余光瞥见男人喝过果汁之后湿漉漉的嘴唇,段从祯指尖无意识敲了敲方向盘,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你哪里搞来的药?”即鹿问,而后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这个……”
    “放后座吧。”段从祯说。
    即鹿却轻笑了一下,放下车窗,猛地将瓶子甩出窗外。空酒瓶砸在路牙子上,“哐”地一声稀碎,而后被遥遥落在车后。
    “斑比。”段从祯颇有些惊讶地挑眉,“好粗鲁。车窗抛物可不太好。”
    “没被抓住就不算违规。”即鹿说。
    笑了一声,段从祯唇角扬起,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他的问题,“你留在家里的。”
    “什么?”即鹿问。
    “药。”段从祯说,“那不是我搞到的,是你落在家里的。”
    “落在哪儿?”
    “家里。”
    “……”
    车厢内一片寂静,即鹿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听出自己反问里的嘲讽,还是故作不知。
    “段从祯。”即鹿喊他,连名带姓的,“那不是我的家。”
    “哦,是吗?”段从祯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愠怒,“我还以为你到我家的第一天,就把我的房子当成你自己的家了。”
    话语平淡,却依稀可见语中嘲讽和轻蔑。
    即鹿深深地呼吸,刚刚那一颗药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可待在这个男人身边,就好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
    他焦躁,惶恐,不安,绝望,那些本被压下的东西有开始在他心脏里汹涌,叫嚣着蔓延。
    即鹿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嘴唇颤抖,即鹿抓着车座的边沿,竭力让自己平静些,“如果你是专门来羞辱我的,那……”
    “斑比。”段从祯打断他,温声道,“我是专门来带你打针的,我想早晨我就说明过这一点。”
    “我不会再回去的。”即鹿声音哽咽,干涩,他靠着椅背,眼神飘忽不定,没有焦点,“我已经有了新的……”
    “家?”段从祯帮他补完这句话。
    即鹿没作声,只能抿唇,强迫自己不要再哭出来。
    “那是你的家吗?那个花店?”段从祯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反复问,“那是你的家吗?那是韩朔的房子,他借给你住的,你甚至都不算租客,你都没付他房租,那是你的家吗?”
    “……新的住处。”即鹿咬着牙,改了口,竭力维护自己仅剩的一点体面。
    那点体面是韩朔帮他建立起来的,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韩朔,他也不能这样狼狈。
    即鹿闭了闭眼,“段从祯,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你已经没有家了?”段从祯再次打断他,慢悠悠的,一字一顿地重复他的话,古怪地嗤笑,“说得好像你曾经有过家似的。”
    “福利院,精神病院,我的房子,你同事的房子。”段从祯一一列举,就好像在一层一层剥开他脆弱的伪装,“斑比,你把这些当成家吗?”
    “……不要再说了。”即鹿心如刀绞,死死地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