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同时弯腰去捡。
    这下子真的是凑巧,霍坤绝不是故意的,但现实就是他的指尖碰到了傅老师的指尖。只是这样而已,他的内心就猛地刮起了狂风下起了骤雨,又像是有跑江湖的卖艺,咚咚锵锵地敲锣打鼓……
    一下子,血就上了头,霍坤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地就要握住这手——
    傅见微捡起地上的照片,腾的站起身,将茶杯放到桌上的动作十分急促,发出很大的一声响,茶水荡了出来,但傅见微完全没在意,死死地盯着照片。
    霍坤愣了下,跟着起身,不解地看着对方反常的神色:“怎么了?”
    他探头过去看,是他妈年轻时的照片,在一个很普通的小马路边,对着镜头笑着比V,毫无稀奇的日常照。
    “这张照片怎么了?”霍坤说,“我姥姥说过,这些照片很多都是我妈读书或工作时寄回去给他们的。当时流行寄照片报平安。”
    傅见微仍旧盯着照片,脸色发白。
    霍坤等了十来秒,伸手去傅见微眼前晃晃,对方这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没事……不、不是你妈妈……和你妈妈没关系……”
    霍坤觉得他像在梦游,皱起眉头,仔仔细细地将这张照片又看了一遍:“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傅见微:“……”
    他看着照片上霍蓓蓓身旁的那辆车——那辆他死也不会忘记的车。
    当时的光很刺眼,但他还是看到了车的轮廓,看到了车标,看到了车牌照的前几位……和这张照片上的车全都吻合。
    是巧合吗?
    半晌,傅见微的目光回到照片上笑得灿烂的霍蓓蓓身上。她的穿着偏向职业化,手中提着一个旧式的文件包。他看着照片角落上的时间,问:“这张是你妈妈工作后拍的吧?”
    “嗯,是。到底怎么了?!”看他这样,霍坤有点急了。
    傅见微又沉默了一阵,终于说了:“这辆车也许和我爸爸的车祸有关系。”
    霍坤第一回 听他提起父亲和车祸,并不清楚情况,但本能地否认:“跟我妈没关系!”
    “……应该不是你妈妈。这车挺贵的。”傅见微反复深呼吸,心口刺痛,他闭上眼睛,皱着眉头,缓了缓,片刻,问,“这张照片,可以暂借我一段时间吗?”
    “……嗯,可以。”霍坤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爸爸……出车祸,肇事者跑了吗?”
    “嗯。”傅见微看向他手里的相册,“我能看一看别的照片吗?”
    霍坤犹豫了下,把相册递给他。
    傅见微一张一张仔细地看,从中又找出了几张有那辆车的照片,看背景、霍蓓蓓的穿着,显然是在不同时候拍的。也就是说,那辆车不是碰巧入镜,而就是和霍蓓蓓有关。
    霍坤的脸色很难看,再一次强调:“肯定跟我妈没关系!傅老师你说话啊!”
    傅见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时间上是对得上的。
    霍蓓蓓恐慌地回到家乡,正是在他爸爸那场车祸后不久。倘若,从一开始他们就怀疑错了方向呢?霍蓓蓓会不会其实是因为那场车祸而内疚……
    虽然,这辆名牌车很贵,但万一当时就是公司分配给霍蓓蓓开的呢?
    “……老师!傅老师!傅见微!”
    傅见微抬眼看着霍坤。
    霍坤攥着拳,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我妈。”
    “……”
    “我从没见过我妈的驾照,她带回老家的东西,我姥姥都一直给她收着,里面有她的身份证、毕业证、各种技能考级证……就是没有驾照。”
    霍坤定定地看着他,坚定地说,“而且,我妈一定不会肇事逃亡,我没有证据,但她一定不会。我妈是很善良的人,从小就是。就算她现在这样了,有次我带她出去,她看到小孩摔着了,她很怕,她怕别人陷害是她推倒的,怕人找她麻烦,但她还是去扶起那小孩,回家后她惊惧发作了好几天……我妈不会做坏事。”
    傅见微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问:“你知道妈妈当时是在哪工作吗?”
    霍坤摇头:“我们怀疑过……查过。但那时她公司发工资是现金。她毕业时在学校记录的三方,我姥爷想办法打听了,是家很小的公司,我妈过去没俩月,就倒闭了,她就去了新的公司。她没说过新公司名字,或者说了,但我姥姥姥爷没在意,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是建筑公司。我妈给他们写的信里——对了,有我妈写回老家的信,你要不要看?”
    傅见微点头。
    霍坤从纸箱里拿出一个生了锈的月饼盒子,打开,取出整整齐齐地叠着、用皮筋捆住的信,递给傅见微。
    傅见微用了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仔仔细细地将每一封信都看完了。
    信中没提公司名字,只提到了“工地”“工程”之类的关键词,而且谈及到的很少,她大多数时候只说自己很好,问父母好不好,旧疾有没有再发作,叮嘱他们不要操劳,等她再存一点钱,就接他们去城里……
    寄信地址是一处普通居民区,傅见微读高中那几年拆迁了。他凑巧有同学住那儿,当时在班上开玩笑说要暴富了,所以他有印象。
    霍坤将信叠收整齐,捆好放回盒子里,看着傅见微,说:“我姥姥姥爷照着寄信地址去问过,但那边几乎都是外地租户,流动性很大,而且很少在家,相互之间几乎没有来往,他们什么都没问出来。”停了下,他说,“所以……如果你找到了这部车的主人,也就是说,我能问出我妈当时是在哪工作,有机会找到是谁——欺负了我妈,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