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捂住伤口,连滚带爬地缩到角落尖叫:“就是他,就是他!他半夜从宿舍出去,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就、就看到——”后半段的故事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柄小巧的水果刀以一道根本看不清的轨迹脱手,眨眼间,它扎入池野的一侧肩膀。衣服上洇开一大片血迹,凶器的惯性强大到没至刀柄。
    越川有些恍惚地保持着投掷姿势,像是被切断电源的发条娃娃,连咬牙都难以实现。
    “闭嘴!”他恨恨地吼了一声。
    宋铭勋抓住他情绪不稳的空档,迎面一拳将他嘴角揍得鲜血淋漓,嗤笑道:“要是我反应慢点,恐怕现在证人已经被你灭口了。他即将说的故事,有这么让你害怕吗?”
    被极端想法冲昏头脑的男孩立刻一个旋身,反手寸劲击中他的鼻梁。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起伏。
    “——我不在乎。但是,魏谌会在乎。”
    “闹够了没有?”魏谌掀手把烛台扔向伺机而动的雅各布脸上,砸开了对方的额头。他快步上前,一巴掌甩在躲也不躲的宋铭勋脸上,一边怒目而视,一边强行拽过越川的衣领,拖回自己身边。
    本还龇牙咧嘴的后者一闻到他释放出来的信息素,便一头扎进他怀里。
    “魏谌。”他咬住衣扣,温顺地睁大自己狗狗一样的眼睛看他,“你不会相信他们的,对吗?”
    这是第一次。魏谌觉得自己心脏一麻,无法回应他的问题。
    “你没有否认。”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结束这徒劳的狡辩,“所以,你朋友说的是真的。”
    越川敛去了眼底的湿意,深受打击地垂掩下睫毛——但在魏谌注意不到的阴影里,他斜目观察着其他人的表现,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别那样看我。”魏谌咬了咬嘴唇,“——我问你最后一遍,他在说谎吗?”
    没有回应。
    这是一种比什么都要有力的证言。魏谌想伸手推开他,但Alpha态度强硬地勾住他的胳膊,手劲越使越大。
    “你想捏断我的手吗?”魏谌的态度相当差,“放开,谁准你用这种力气抓着我的?”
    越川犹豫着照做,想了想又换了条胳膊抱。
    见局面似乎得到了控制,池野起身想找机会逃跑,可雅各布一脚踩住他的裤管,歪头看着他。迫于对方的眼神威胁,他不得不忍痛继续。
    “我看到他走进了洗衣房。出来的时候就戴着这个面具。它被存放在一个盒子里,里面有些照片,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果然。你的上一任主人说的没错。”宋铭勋勾勾手指,经历了无妄之灾的雅各布慢吞吞地递过来一部手机,“你,精神有点问题。”
    ——上一任主人?
    这好像是个有着特殊含义的词汇。越川身子一抖,体温升高,脉搏频率也越来越快,像是一种对他而言十分特别的心理暗示。他极度依恋地搂住自己的Omega,呼出好几口浊重的热气。
    “刽子手,抬起头来。”宋铭勋横置手机,冷笑,“看看,这是你曾经的主人吗?”
    急转直下的事态令魏谌也怔愣原地,他看向视频通话里慢慢呈现出来的身影。一个强壮又凶恶的男人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寸头,半边脸纹着一个浮世绘风格的纹身。眯缝起来的眼睛透过镜头,上下打量魏谌怀里的Alpha。
    【是他,我记得这个小子。】嗓音粗哑得像两面砂纸。
    魏谌感觉到手掌下方一瞬的呆愣。
    “把你说给我们听的故事再讲一遍吧。”宋铭勋笑了笑,“我想,这里不会有人介意的。”
    【……好吧,一开始只是有人贩卖那个村子的消息。要价不高。】男人耸肩,眼球转向左侧回忆道,【那是一个很适合狩猎的地方,不属于任何国家管辖。正好有一位联邦议员对此兴趣浓厚。我们做足了准备,想在那儿一边狩猎,一边谈军火上的买卖。】
    【这小子不是唯一的幸存者,但也是最特别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闯进了我们驻扎的营地。当时我们和议员正好有个赌局,想看看受困那么多天以后,能救出来几个人。奇数,还是偶数。我只扔了五块钱,却因为他的到来大赚特赚。然后,我就用这笔钱把他买了下来。】
    “闭嘴……”越川喃喃着从怀抱间昂首,他眼眶充血,抬手压住魏谌的双耳,语气讨好又绝望,“不要听他的,魏谌。”什么也倒映不出的瞳孔逼得很近,他一路啄吻,一路微颤,“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很乖。你喜欢听话的小狗吗?我可以。所以,不要听——我不是那样的人。”
    宋铭勋忽然把音量调高,越川的舌尖也随之漫开一丝鲜血。他看着魏谌,不停重复着最后那句话,直到对方一言不发地捧住他的脸。
    【他加入少年兵的行列以来,表现一直很优秀,也次次都让人意外。这孩子没有任何同理心,杀人就像在杀一只鸡。只要让他做,只要给出一个指令,即使让他切断自己的喉管。他也不会有一点质疑。】
    【——他很奇怪,像是因为从前的经历,每一次冲突都会爆发出可怕的偏激表现。谁都可以从他手里拿走面包,枪支,连糖果也是,但绝对不能抢走他捡回来的玩具。上次有人跟他开玩笑,第二天,我们就在林子里发现了尸体。】
    【他被我舍弃的那一天。我们和地方武装发生了一些冲突,情况不容乐观。我命令他和另一些人留下来断后。】说到这儿,男人短暂地停顿了一秒,【原本的据点化为废墟,我以为他死了。可没想到的是,损失那么多人的武装势力,最后也只是用镇定剂制服了他。也对……那时候他才十四,或者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