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仪道:“那天晚上太乱了,乱到我根本来不及细琢磨,紧接着,贵妃薨了,差点要了我半条命,皇上要杀要剐我不在意,让我殉葬我也是肯的,但皇贵妃是受奸人所害,真正的凶手金蝉脱壳逍遥法外,真相不查,我死不瞑目。”
    高悦行问:“那你查到什么了?”
    许昭仪静默片刻,长叹一声:“我若是能查出有用的证据,早就呈到皇上面前了……我无能,皇贵妃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困在愤恨里,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高悦行:“但你必定有所怀疑。”
    许昭仪:“没错,转机在三年前,有一次,我儿因功课不好,惹皇上生气,被罚在文华殿的书房反省到半夜,我放心不下,便去瞧他,回来的路上,途径小南阁,恰好碰见三皇子。我那天穿得比较素净,身边也没带任何伺候的人,忽然出现在三皇子面前,可能吓到他了,他误以为我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说得很委婉。
    所谓不干净的东西,无非是传说中的鬼魅魍魉。
    许昭仪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你猜,三皇子当时做什么反应?”
    三年前,三皇子七岁吧。
    小孩子见了鬼能有什么反应。
    高悦行:“吓哭?跑掉?”
    许昭仪摇头:“你猜都猜不到,三皇子他啊,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居然追上来喊我娘。可不可笑啊,堂堂皇子,盛宠的皇子,皇贵妃的儿子,半夜不睡觉,独自跑到禁地附近转悠,还追着一个女鬼喊娘!”
    说着,许昭仪开始笑,笑得有些癫狂可怖。
    华贵的珠饰凌乱在她的耳侧。
    含泪带笑,神情倒真的有点吓人了。
    高悦行:“许娘娘!”
    第15章
    许昭仪一是没注意到梅昭仪生子。
    皇贵妃的死,还有自己身上的冤情,在那段时间里压得她没有喘息的时间。
    二是她压根没想到,也不敢想,梅昭仪竟然有胆子偷梁换柱,拿一个野种混淆皇家血脉。
    那天晚上,三皇子在小南阁外失态喊的那声娘,才引得她重新审视当年的事情。
    世上离谱的事儿太多了,有时候,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一天两天琢磨不透,那一年两年,成年累月呢?
    许昭仪本身不笨,她没过多久就相通了其疑点。
    避子药虽然会伤及孕妇,但它本身药性是比较温和的,所以,那已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个活胎,而且还能在小南阁安稳地养活这么多年。
    据太医说,那奸贼用药很谨慎,许多烈性的药甚至减半了剂量,若是皇贵妃当年没有在边境受伤,以至于后来一直体弱多病难以将养,或许她也能平安熬过那一关。
    奸贼冒死筹划这么一出戏,若是想害人,下狠药才更保险。
    送一碗精心配制的避子汤是图什么呢?
    只为了催她早产么?
    许昭仪让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但令她越想越心惊的是,她那大胆的想法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坐立不安了几天,许昭仪大胆做了一件事情。
    她去小南阁见了里面关着的李弗襄。
    她撬松了小南阁外的围墙,用自己养的小猫引来了里面关着的李弗襄。
    李弗襄好奇地通过那个小洞朝外探。
    那一双眉眼,简直与已故的皇贵妃一模一样。
    真相终于渐渐浮出水面。
    高悦行:“梅昭仪给皇贵妃下药催生,然后悄无声息地调换孩子,这样一来,她自己的亲生孩子就可以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逃生,并且千娇万宠……难怪她死得那么干脆,原来是已无挂念了。”
    许昭仪:“不得不佩服那个女人的心机,她居然能掐准时间,让皇贵妃和她同时生下孩子。”
    高悦行瞧了她一眼,心里想的是:“未必。”
    时间掐得那么准,只有神才能做到。
    梅昭仪既然能瞒着所有人的眼睛怀孕,那么她也绝对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生子。
    皇贵妃的孩子是个变数。
    哪怕下了药催产,也没人敢保证孩子会确切的在哪一刻降生。
    以梅昭仪缜密的性格,会允许这样的疏漏存在吗?
    梅昭仪的计划若想成功,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事先把自己的孩子准备好。
    二是让人寸步不离守在皇贵妃的身边,一旦皇贵妃生了,立即见缝插针,趁乱将孩子换走。
    皇贵妃意外早产,宫里的人势必会慌乱,但也不会乱得很久,所以留给梅昭仪的时间非常紧张,容不得任何差错,否则,等皇贵妃身边的人恢复冷静,皇帝也闻讯赶来,有天子坐镇,她再想换孩子,就难于登天了。
    由此推断,梅昭仪生子的时间必定在皇贵妃之前。
    只早不迟。
    许昭仪显然没有想通这点。
    否则,她如果换个方向,早早地从梅昭仪的生子时间查,也许结果会别样的不同。
    高悦行心里慢慢盘算着所有的可疑之处,道:“您说,三皇子深夜在梅昭仪的旧居——小南阁外游荡,见了疑似鬼魂的人还开口喊娘?这么说,他本人对自己的身世是知情的?”
    许昭仪:“他一个孩子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他的?”
    高悦行:“他接触过当年的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