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金丝燕窝粥好了,您用些吧。”绿萍端着燕窝粥进来劝道“您今晚就没怎么吃东西,可是厨房拨来的厨子手艺不和您胃口?”
    “是我自己没胃口罢了。”年氏神情厌厌,手边放着的那本《诗经》已经好几天没翻一页了。
    “小姐,您身子不舒服?”绿萍一惊一乍“奴婢去请太医来给您瞧瞧?”
    “无碍的。”年氏摇了摇头“我累了,你来服侍我早些安置吧。”
    绿萍又劝了劝,见年氏执意如此,便只得将东西放下先服侍她安寝。等从正屋里出来绿萍就忍不住叹气,紫烟也叹道“咱们侧福晋的身子本就娇弱,长此以往该如何是好?”绿萍低声骂道“还不是东院的狐狸精勾着主子爷不让他来看主子……”“快闭嘴吧!叫洪嬷嬷听见了她第一个不饶你。”“园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凭什么我就说不得?”“园子里人有几个是咱们的人?你莫要听人挑拨……”两人结伴离开,至于那盏被遗落在屋里的燕窝粥,就更不重要了。
    晨起芙蓉送走了胤禛正收拾自己妆容,听着挽春园的大丫鬟紫烟前来禀告年氏病了的消息半是诧异半是无奈“来我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府医给年妹妹问诊?”转过头又对顺意说道“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不是芙蓉不重视年氏,而是今儿是给福晋请安的日子。乌拉娜拉氏虽不常见她,但一个月里总会见她一两次,两人不咸不淡的说说话。坐上一两刻钟便罢。
    ——到了她这个位置,是一步也不能错的。
    挽春园虽然是新建,但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都是极用心的。芙蓉记得那年自己生了爱兰珠,之后不久便册封为侧福晋,然后胤禛得了郡王爵……那年扩宽府邸时,这挽春园本打算给府里的几个女孩儿夏季纳凉玩乐、春秋宴请之所,却不曾想她的两个女儿被德妃养在膝了下,大格格又因张氏逝世被福晋挪到了自己屋里,福晋如今又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真是时也命也。
    芙蓉看着,挽春园里那好大的一汪池水不免有些感叹:若是在夏日里女孩儿齐聚一堂在这里玩闹嬉戏也是热闹,可如今这么大的一个园子却只住了年氏一人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份寂静。
    见芙蓉来了,年氏本想起身与她见礼,却被芙蓉拦下“你身子不爽,你我姐妹之间就不要如此多礼了。府医怎么说?”
    “不过是受了些凉罢了。”年氏笑容浅淡,神情里带着十足的歉意“都怪底下的奴才大惊小怪,大清早的就去扰了姐姐清静。是妹妹管教无方。”
    “不妨碍的。”芙蓉笑了笑“都是些忠仆,有这样的人在你身边照顾怎能不放心呢。”
    年氏道“话虽如此,可我身边如今顶用的也只有洪嬷嬷罢了,旁的多是年轻不懂事儿的,还需好好教导才是。”
    芙蓉只是笑了笑没接这茬话,叮嘱几句要好生保养之类的话便寻了借口请辞。她回到院里吩咐管事在年氏养病期间每日的日用多加一成例后便准备起明日入宫的东西——还不是因为昨日十四福晋没事找事害她没见着女儿。
    年氏病了,胤禛自然要去看望的,一连几天此二人但是比先前亲厚了一些,而芙蓉厚待挽春园的事情也和胤禛心意,一时之间到不知谁更得胤禛的宠爱。
    对于府邸隐隐约约的风言风语芙蓉视若罔闻,她自知自己颜色不如年氏,也知男人中少有不好颜色的,是以根本不与年氏做此比较。她服侍胤禛十多年了,两人之间的情分又怎会是一个年氏里能消磨掉的?
    更何况。
    芙蓉笑着看着在院子里一起玩闹的两个儿子:这世上自来靠山山倒靠水水枯,靠男人不如靠儿子,靠儿子不如靠自己,她有天时地利人和,便是没了胤禛的宠爱也有立于不败之地的倚仗和手段……
    挽春园里的气氛自打年氏病了一场后热络了不少,武氏和宋氏自然也愿意多去往年氏那里走动了,眼瞅着就要过年,芙蓉按着旧例给府中的格格们每人多添置了两匹细绢两块兔皮和一对金镯子后便将今年冬季的开支用度账本子送去了福瑞院,却不想年氏也在里面。
    “给您请安了。”芙蓉对年氏笑了笑,两人见了平礼后芙蓉隔着屏风对乌拉那拉氏说道。
    “坐。”屏风后面传来乌拉那拉氏沙哑的声音。
    芙蓉坐在了红梅搬来的绣凳上,安安静静等候吩咐。
    “年侧福晋方才来与我说挽春园的炭火不够,是怎么一回事儿?”乌拉那拉氏看着屏风外两人隐隐约约的身形只觉得心累——长期的病痛折磨的她已经没了争斗的心气,如今只想让林佳氏快点给年氏解释清楚然后快点离开。
    她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如今这副形容枯槁的模样。
    “……例定里,侧福晋每日领用炭火银霜炭三斤,红萝炭五斤,寻常黑炭十二斤,每月领两次,分在初二和十七那日,前段日子妹妹病了,我便叫管事多拨了半月的炭火送过去,想着让你养病时能快些好起来。想来是这次去领炭火的与上次不是一个人罢。”
    “原是如此。我不知其中缘故,竟错怪了姐姐。”年氏起身行礼道歉“是妹妹不懂事,还请姐姐勿怪。”
    “妹妹你年轻气盛,觉得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去寻公道的。也怪我没提前与你说这事儿,反叫你白白生了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