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听嬷嬷的。”随着学习的深入,芙蓉再傻也猜到了几分,她们学规矩不是去伺候德主子的,而是——
    心里揣着不安,既不敢声张,又无人倾诉,芙蓉虽未憔悴但也瘦了一圈儿,原本脸上还带着几分圆润叫人看着可爱喜欢,现在反倒看着苍白让人不喜。
    范嬷嬷看她可怜,拿了红枣给她们泡水喝,平日里也叫她们多吃点红枣补气血,芙蓉依言日日吃着,在正月里见亲那日只说自己在抽条,没让母亲看出端倪。
    “我给你带了核桃糕,这东西放的住,你藏起来偷偷吃。”兰氏如今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一头乌发梳的整整齐齐,杏眼光泽温润,一边看着女儿一边从怀里那出东西“这是你大哥让我给你捎来的,还有你阿玛的份,一共四十多两的碎银子,你如今也大了,不为别的,为了自个儿的安宁肃静也须大方这点。”
    “我不缺呢。”芙蓉推拒道“今年的年赏丰厚的很,我那里除了赏银还得了两匹料子和一只钗,吃的喝的也足够,每日里还有一盘点心。哥哥也该成亲了,额娘还是留着给哥哥和弟弟娶媳妇用吧。”
    “他们才是什么都不缺的主儿,让你拿着那就拿着。”兰氏埋汰道“等你哥哥娶亲还早呢。他非的要考上进士才肯结婚呢。”
    “说不定今年就中了呢?”
    “那也得让他缓缓。没得把尾巴翘起来惹人烦!”兰氏叹了口气“都怪你阿玛没本事,我好好的女儿自个儿疼还来不及……”说着便红了眼圈儿。
    “额娘!”芙蓉扯了扯兰氏的袖子“说这些做什么,你给我说说弟弟的事儿吧,他如今可上学了?”
    “你弟弟还是那样。”兰氏又叹气“成天摆弄那些下等物件,功课回回都像榨油那样不到跟前不写,不到你阿玛问起不做,把你阿玛惹毛了,非要他今年就去去考童生。我都快愁死了。”
    “柏芝主意大,又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如今也才十二三岁,家里又不等着他支撑,等再大点就好了。”芙蓉笑道,拿出自己煮的鞋垫荷包等物“这些额娘带回去,女儿不能在身边孝敬您和阿玛,就只能做些小东西了。”
    “你平日里在宫里伺候已经不容易了,我和你阿玛在宫外一应都有,何必再累着自己?”
    “怎么会,我如今被调入了永和宫,手头上没什么重活,姐姐们脾气性子都好,嬷嬷也很关照我。”
    兰氏只捡着家里的好事说给芙蓉听,什么又买了几亩良田,阿玛养的马得了上级的青眼有望晋级,兰家外祖母今年过年把自己年轻时的点翠头面收拾出来送给了她,说是要给她添箱用,诸如此类,还不忘嘱咐她“你如今能在主子身边伺候也就多分庇护。平日里勤利点,做活多仔细,莫出了差错,也千万别躲懒。”
    芙蓉脆生生的应了,正月里见亲的宫人繁多,每人最多一刻钟,这还是使了银子的缘故,内监掐着时辰来叫人,芙蓉和母亲依依惜别,若无一应安好无事,下次再见可就是中秋节了。
    这厢,芙蓉离开,张翠怡便挨着号进来,走之前芙蓉瞅了一眼,看着她走向一个穿着枣红色衣裳的中年妇人,那妇人头上带着根木簪子,头发油光水滑的,手腕上露出了银镯子手指指甲上却带着泥,着实奇怪……
    “母……”张翠怡坐下话还没说完就听她娘哭道“翠姐儿,咱们家……”
    又哭穷又哭穷!张翠怡皱着眉头“娘,我才刚被调到永和宫,很多地方都需要打点,这是今年的主子给的年赏,您先拿去花用。”
    张母那起荷包打开一看“才这么点儿。这怎么够,你弟弟都快十五了,还没娶亲呢,没钱怎么给他说亲啊。”
    “哎呀娘!你小声点!”张翠怡不耐道“我才刚去永和宫,连主子德面都没见过,这些已经不少了。”她算起帐来“加强前两年我攒的钱,够买一头牛了。”
    “你在宫里那里知道外面的艰难,去年你哥哥上山摔伤了,为了治病花了好多钱。”张母抹着眼泪说道“你嫂子生孩子难产,还是得花钱。再加上今年的收成不好……”
    “好好好,我在想办法成不成。”张翠怡没由来的一阵心烦,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母亲变成如今这样处处伸手向她要钱了?可看着母亲哭泣她又于心不忍,最终还是把年赏里的银簪子拿出来让张母拿去外面换钱。等回了永和宫,偏不巧的看到乌雅馨瑶从偏殿里送她的额娘出来——乌雅夫人不说穿金戴银,只那一身苏绣的衣裳就价值不菲——一时间张翠怡不仅百感交集更生了一丝丝嫉妒。同样是娘,怎么她就没托生在一个好人家里?她好不容易凭借着样貌得了德主子的眼有机会去四阿哥身边伺候……可和乌雅馨瑶一比较那点子出人头地的希望就如云烟般渺茫了。
    若是没有乌雅馨瑶就好了。张翠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几分。
    “怎么了?”送额娘出了永和宫,乌雅馨瑶一回头就看见张翠怡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张翠怡垂下眼睑道“我哥哥病了,嫂子也难产……嗨,咱们难得见一次家人,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
    “唉,咱们在宫里那里能帮得上家里?你别忧心了,若是你母亲知道因为这是累你伤心难过心里一定也不好受。”乌雅馨瑶甩了甩帕子说道“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