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请与朕一同赴死

  咸安城的玉皇。
  珈蓝寺的不空禅杖、天九宫的威明钟、原陵曹家的吉祥宫、御灵宗的万化盘。
  天玄宗的万劫塔、落霞岛的点睛仙笔、两剑山的太白剑。
  修真界九大仙器，已经来了八件。
  第九件仙器，则是属于神秘的冰雪神殿。
  对于冰雪神殿，修真界了解极少，就连冰雪神殿持有的这件极道仙兵，也极少有人知晓。不过今日，这件最为神秘的极道仙兵，终于还是来了。
  这是一件长带状的极道仙兵。就仿佛是女修们平时最喜欢使用的水袖法宝，轻轻一摇，神通自现。
  不过，这件由冰雪神殿掌控的极道仙兵，却给人无尽的寒冷之感，而且极为厚重。
  数千年来，自从冰雪神殿建立以来，这件极道仙兵，似乎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冰原。
  而今日，当冰雪神殿的这件极道仙兵，第一次离开冰原的时候，整个冰原，亦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道被修真界称作冰原之墙的透明光幕，那道将冰原修炼界和修真界其他地方，彻底隔绝开来的透明光幕，竟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只是此刻，咸安城内的修者，大概是无暇关注此事了。
  随着修真界九件仙器全部到齐，这场战斗，终于不再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虽然仍是被虬髯老祖压着打，但在固守的同时，亦是有了些许还手的余地。
  当然，这点差别，只有返虚以上的存在，才能分辨出来。返虚以下，对于这场战斗，除了只能感知到一片混沌之外，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还有那难以言喻的威压，作用于每个人的心头。
  “咦？”
  就在九件修真界的极道仙兵齐聚之后，有返虚老祖忽然神情一动，脸色怪异。
  所有人都察觉到，又有五道强大至极的气息，从天边而来，加入了这座战场。
  白山玄树一族的七彩玄树，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摩云棍，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吞海鲸一族的调海令，幽明圣象一族的定灵幡。
  蛮荒五大仙器，竟然也远渡而来，加入了这场战斗。
  而且，是站在修真界这一边的。
  “是了，若是让虬髯顺利成道，未来妖族那边的五大皇族，便再无机会。就算他们保留各自的仙器，只要虬髯想要动手，一样可以轻易灭掉他们。”
  “所以，哪怕拼着极道仙兵尽毁，妖族那边的五大皇族，也绝不想看着虬髯成功证仙啊！”
  咸安城内的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终于有了一丝喜色。原本刚刚在大家心里，这五件妖族的极道仙兵，是最为无法预料的力量。不管是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参战，还是帮着虬髯老祖攻伐修真界，都是无法承受的结局。但看眼下的局面，妖族那边，竟是选择和修真界一起围攻虬髯了！
  说不定，今天还真有可能完成屠仙的壮举！
  咸安城内，上至纯阳老祖，下至懵懂的孩童，这一刻，都在仰望高空。
  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一战的结局。
  ……
  高空之上。
  天空早已化作一片混沌，整个咸安城上空，被直接打成了虚无。一般的高手争斗，会掀起强大的灵气潮汐，让战场化作一方绝域。而到了仙位这个层次，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让天地重归混沌的威能。
  于是，在这座战场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随着战斗的进行，整个战场被打成了一片混沌。但同时，受限于当今天地大道，混沌很快又被分开，轻者上升，浊者下沉，混沌开辟演化天地。但同时，刚刚分开的混沌，又被再次波及，重新化作一片混沌。
  就好像一个淘气的好在，用木棒在一个清澈的池塘里来回摇晃，将池底的泥沙带起，搅得池水浑浊。等到水里的泥沙刚要落下，却又被搅动的更加浑浊。
  一方，是那位虬髯老祖。
  一方，是十四件极道仙兵。
  十四件极道仙兵，在这场战斗当中，已经各自受到了损伤。曹家的吉祥宫，已经被压塌了屋檐；御灵宗的万化盘，被震出了明显的裂缝；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已经被抹去了一个角……
  十四件仙器，几乎个个带伤。
  而这其中，受损最为严重的，恐怕就要数那尊玉皇了。
  在这场战斗当中，咸安城执掌的这尊玉皇，是第一个下场战斗的。同时在其他极道仙兵赶来之前，也是以身融于玉皇的皇帝陛下，独自对抗虬髯老祖。
  玉皇很强，尤其是咸安城这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先天不败，真正的天下无敌。就算有数件极道仙兵来袭，一样可以轻松挡下。
  但天下无敌，也只是天下无敌而已。
  仙位，已经算是天上的存在了。
  仙位的力量，已经超过了这方世界承受的极限。这也是历史上为何历代仙尊证道之后，明明已经长生久视，却不能停留在世间太久。最多两三百年，就会被天地排斥出去，飞升天外。
  所以，就算这尊由大离皇祖遗蜕炼就的玉皇再强，仍然不可能匹敌真正的仙位。
  当下的离祯，那种无比真实的感觉，已经渐渐消退。如果类比其他仙器的话，大概就相当于万劫塔被斩断了一半，太白剑直接只剩一段剑刃了。但即便这样，皇帝陛下依然死战不退！牢牢的牵制住虬髯的大部分手段。
  “大离皇帝，是过往万年的人主，天下人族共尊之！”
  “同时，也是修真界的守护者，修真时代的殉道人！”
  身合玉皇的离祯，已经舍弃了自己所有的大道手段，只凭借玉皇的威能，如同刚刚开始学拳的孩子那样，一拳又一拳的递出。哪怕此刻已经伤损严重，内心反倒更为澄净！
  历代大离皇帝口口相传的祖训，离祯觉得今日自己方解其真意。
  虽然放弃了所有的大道手段，但离祯挥出的每一拳，反倒变得更强。这也难怪。说到底，如果不考虑皇帝身份和玉皇掌控者的身份，离祯不过只是一个返虚初期的修者，战力其实相当有限。但是，玉皇本身，却已代表了大道的一部分。一拳挥出，自然就相当于是大道自身了。
  实际上，当下几个身合仙器的修者，除了珈蓝寺的慧光老和尚之外，其他人都和皇帝陛下做出了一样的选择。放弃自身的手段，仅凭御使仙器本身去战斗。
  慧光和尚，是当世禅修当中仅次于那位珈蓝寺老主持的存在，自身手段同样极强，所以有这个资格。其他人，哪怕是返虚后期的修为，也没资格以自己的神通，去向一个仙位出手了。
  至于妖族那边的五件极道仙兵，情况则同样不容乐观。虽然这五件极道仙兵，是最后参战的。参战之后，双方便已经趋于势均力敌的战斗状态。但这五件极道仙兵，却没有传承者御使，无形之中力量就削弱了不少。虬髯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对这几件极道仙兵，出手更加凌厉！反倒让这五件极道仙兵，受损更加严重了。
  所有的这一切，卫易都看在眼里。
  这场战斗，他是修为最低的参与者，同时也是一个原本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看外面那已经被搅成了混沌的天地吧！就算普通返虚进入，估计不死也要脱一层皮。至于卫易，估计只要被一丝混沌气息扫过，就已经彻底化为虚无了。
  但是眼下，在万劫塔的庇护之下，他却暂时有了参与这场战斗的资格。
  此刻的卫易，就如同当初以第七种本命神通的瞳术，所观看到的感觉一样，觉得自己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不是错觉，而是真实不虚的现实。
  借助万劫塔的力量，卫易当下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层次。恐怕就算是纯阳老祖级的人物，也未必是他当下的对手。仙器之威，就是这么恐怖。
  “这场战斗，我最多还能保持半个时辰的战力。半个时辰之后，不光是我，其他所有仙器，估计也要到了极限，会全部破碎。”
  “如果不能在半个时辰内，拖住虬髯，让这个妖族跌境的话，也就没有以后了。”
  在卫易执掌万劫塔的同时，万劫塔的器灵，那个形似天玄祖师的器灵，也与卫易相容，这才保证卫易可以暂时御使万劫塔的力量。不过，这样做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不管事后结果如何，在己身融于万劫塔之后，卫易的神体身体都已彻底消散，万劫塔就相当于卫易的身体。
  同样，如果万劫塔遭到重创，卫易也会重伤。
  “啊！”
  一声恐怖的怒吼，陡然自混沌深处传来，赫然正是那位虬髯老祖的声音。
  此时的虬髯，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的云淡风轻。在十四件极道仙兵的围攻下，饶是他已暂时拥有仙位的力量，仍是被打得狼狈不堪，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若是一尊完整的仙位，既有仙位的力量，也有仙位的位格。面对这十四件仙器的围攻，根本不会是这个局面，而且说不定反掌之间就能镇压。可是眼下，只有力量而无围攻，就仿佛是一个周天境修为的修士，只能施展最基础的法阶神通，对于玄奥和大道一无所知。能发挥出来的战力，也就相当有限了。
  若是继续这么拖下去，恐怕还真要失败了。
  谋划两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虬髯，自然看出了这一点。随着战斗的拖延，姚老头送给他的海量气运，也在疯狂消耗。若是他的气运全部消耗一空的话，瞬间就会从仙位境界跌落下去。
  所以，这一刻，虬髯终于也开始拼命了。
  “死吧！”
  虬髯老祖猛地一推手，身上隐隐有莫名的波动传来。这场战斗，卫易其实根本看不懂。因为除他之外参战的任何一位存在，都远不是他能比拟的。尤其是经过各自仙器的加持之后，施展出来的手段，近乎于大道本身，卫易更是半点都看不懂了。
  但是，虬髯老祖身上刚刚出现的那种波动，卫易却知道是什么。
  他在燃烧自己的本源！
  “呜！！！”
  仿佛天地在哭泣一样的声音，骤然响起。燃烧自身本源之后的虬髯，实力忽然再次暴涨。再一次出手之后，原本已经十分微妙的战局，终于出现了变化。
  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被彻底打碎了。
  仙器毁灭。
  天地同悲。
  燃烧本源之后的虬髯，竟是率先对蛮荒的五件极道仙兵下了杀手。或许是因为他看准了这五件极道仙兵，没有掌控者，力量稍弱。亦或者是他觉得愤恨难平，觉得同为妖族却来围攻自己，所以先下了杀手。
  但不管怎么说，极道仙兵山河印，确实是被一击打碎了。
  极道仙兵，本身便代表着不朽。而极道仙兵的毁灭，万年以来，这是第一次。
  有一，就会有二。
  在山河印之后，虬髯接连出手，甚至不惜放弃部分防御，让几件仙兵直接打在他身上，也要先重创妖族的几件仙兵。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摩云棍、白山玄树一族的七彩玄树、幽明圣象一族的定灵幡，先后被打碎……
  随着蛮荒四件极道仙兵的毁灭，仅剩下的一件，吞海鲸一族的调海令，竟是有了一种想要后退的迹象，似乎像是人感到害怕一样。可是虬髯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再次雷霆出手，这件镇压南海数千年的极道仙兵，终于也被打碎了。
  至此，妖族五大仙兵，全灭。
  虬髯老祖的伤，更加严重，本源也已经消耗过半。但是，随着五件仙器先后陨落，剩余九件仙兵，能给虬髯造成的压力，也骤然减小。
  “虬髯，刚刚你不是问，客已至，主人何在吗？”
  已经身形近乎完全淡去的离祯，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响彻整片混沌。
  “送你一首朕早年写过的诗！”
  “我见山河涌，是岸有人烟；你在遥台望，跌落青云间！”
  “这就是我咸安城的待客之礼！”
  一首拙劣的藏头诗。
  此刻在这座战场上，被这位大离皇帝吟诵，反倒有了一种别样的意境。这首离祯孩童时的拙劣之作，估计以后注定要留存于史书上了。
  “诸君！不管昔日我们彼此如何算计，如何内斗！”
  “今日，事关修真界的未来。这一关过不去，我们的后人，就没有如果了！”
  “所以啊……”
  “诸君，请与朕一同赴死吧！”
  离祯大笑之间，原本已经彻底淡去的玉皇虚影，竟是再次凝视了一些。
  这一刻，无数注视着高天之上战斗的离都百姓，虽然看不到战斗的情况，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悲怮。
  大家能感觉到，他们的陛下，在为了保护他们，而拼死战斗。
  保护你们的心，万年以来，从未改变。
  就算没了仙兵，没了力量，没了一切，我还有生命可以去拼。
  我还可以……燃烧我的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