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要写信给清平伯!
    尤其她还想直接寄到羽林军去,这个想法对刘妈妈而言,是惊世骇俗的。
    她硬是懵了好一会儿,才小心道:“小娘子,主君并不管内宅事,府中诸事,主母管一半,大事则皆有老夫人拟定。若是越过老夫人,却寻主君,只怕不好。”
    简单说,她怕清平伯不理内宅,回头老夫人跟江琬生气,清平伯又不管她,那江琬可怎么办?
    毕竟,进了内宅,就是要在内宅两位女主子手底下讨生活的。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清平伯他是家主没错,可他理你吗?
    江琬轻笑一声:“妈妈又忘了,我得了柳先生传承之事么?”
    刘妈妈“哎”一声,也笑了:“实在是此事玄奇,老奴还总不习惯呢。”
    又道:“既如此,那徐翁与秦郎君也都是奇人,偶遇了这二位之事,对着府里不好说,对主君,却没甚不好说的。”
    其实也就是说,伯府里的其他人,尤其是老夫人,她先入为主就对江琬有几分不喜。
    她是内宅的大家长,有她这个标杆在,府中众人还不纷纷以她为马首是瞻?
    对着江琬诸多挑剔,那是题中应有之义。
    刘妈妈是真怕江琬承受不了内宅的诸多非议。
    她是身在觳中之人,尤其能体会到内宅中的风刀霜剑,是怎样杀人于无形的。
    所以她心心念念,才总希望江琬再和顺些,低调些。
    最好收起她满身的棱角,顺应内宅的规则,如此方不至于伤人伤己,这岂不是更好?
    这就是根本上观念的不同了,江琬知道,要想一时半会就扭转刘妈妈这种思想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急,往后时日一长,刘妈妈自然便能知晓,在她面前该怎样说话做事了。
    江琬只说:“徐翁与秦郎君之事,我希望刘妈妈不要再同其他任何人提及。包括我父亲,我也是不会说的。”
    刘妈妈不解:“这……是为何?”
    江琬道:“这二位本领非凡,却操持小舟,游荡望河。我问往后该如何寻二位,徐翁却答有缘自见。可想而知,他们根本不愿见闲人。”
    又说:“若二位身份上有什么隐情,你我却将他们的所在随意吐露,再引出其它麻烦,岂不是恩将仇报?”
    其实直到最后分别时,徐翁也没有真正吐露过自己跟秦夙的真实身份。
    江琬能知道秦夙名叫“秦夙”,也是因为有系统提示。
    徐翁可从头到尾都只说过自家郎君姓秦,至于是什么“秦”,又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他却是半点不露的。
    刘妈妈也很灵醒,当即肃然道:“小娘子所言甚是,奴婢绝不乱说。”
    “如此甚好。”江琬道,“先前所说,上禀家主,厚礼报答,且当空话罢。想必这二位也不在意的。”
    “呃……”刘妈妈,“也是,奴知晓了。”
    徐翁若在此处,只怕便要笑话江琬是个“小无赖”了。
    不过江琬没打算让清平伯帮忙报答,却不代表她自己不想报答。
    只是这种话,她不觉得非要在这个时候说给刘妈妈听而已。
    刘妈妈另有一番忧愁:“羽林军内,管制森严,只凭伯府名帖,再无其它信物,奴只怕还很难将信寄进去。若实在想寄,说不得还需大笔打点。”
    还是那句话,她们穷啊!
    江琬倒不怕这个,只说:“今日是天时已晚,权且拿了妈妈的金镯子当钱花。既然钱不够使,明日我想法子挣些便是。”
    这大话说的,要换个人在这里,刘妈妈是真要撅回去的。
    可面对如今的江琬,刘妈妈却莫名有些打怵。
    她讪笑两声:“小娘子今日救的那位小郎君,可知是哪家的?”
    话题转得有点快,江琬“嗯”一声,说:“哪家?”
    刘妈妈道:“奴与那门前的绿衫子丫头说话时,听她报家门,那是建州刺史家的小郎君!”
    江琬不意外刘妈妈能探到这消息,只道:“妈妈想说什么?”
    “小娘子当时若非走得太快,”刘妈妈有些遗憾道,“他家总要感谢一番的。到时,请他家帮忙捎信,更或者送我们回京,岂不便宜?”
    当时刘妈妈是不知道江琬救了人家的小郎君,江琬刚从锦绣天衣坊出来的时候也没跟她说太清楚。
    刘妈妈还当人家小郎君是自行好转的,又怕万一江琬在里头闯了什么祸。因此当时江琬说要走,她也便立时跟上。
    若早些知晓江琬其实是做了好事,刘妈妈是真要建议她赶紧向人家求助的。
    刘妈妈又道:“如今你我走都走了,若再回头去相求,倒也并非不成,只是……有些折颜面。”
    隐隐有点叹息的样子。
    刘妈妈也是要面子的啊,别看建州刺史主政一方,大权在握,可他们家伯爷主管羽林军,更是天子近臣,简在帝心。
    清平伯还有爵位在身,建州刺史韶学义却只是英国公庶子;
    清平伯是京官,韶学义是地方官。
    这要换个场景相遇,刘妈妈还真不必奉承他们。
    无奈人有落魄,该低头还得低头。
    刘妈妈正思量着自己要怎么厚着脸皮上门去“挟恩求报”一回,却听江琬道:“妈妈以为我当时为何即刻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