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一道女声。
    “醒了就别装死,外面那群死神正在放大悲咒庆祝,我可不能保证这会不会随时把你送走。”
    克莱尔扭了扭僵硬的脖颈,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与此同时,大量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
    夏佐、虫族……
    混血种……
    “阮卿……?”
    克莱尔不确定地说道。
    分明是同样的声音,在真面目被拆穿后,却蒙上了一层霜雪一样疏离的质感。
    “是我。”
    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如今应该称呼您为什么?西奥多,克莱尔,还是虫王?”
    克莱尔慢吞吞直起身,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四肢完好。
    本体也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那些在领域里受到的皮外伤正在逐渐愈合。
    “你没有杀了我?”
    他不敢置信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阮卿反问:“相反,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说吧。”
    克莱尔缓过神,淡淡地说道。
    阮卿:“西奥多和你口中的塔楼,真的存在吗。”
    “西奥多已经死了,死在了欲念之森,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份。”
    “你杀了他?”
    “不,他来欲念之森寻找机缘,想要复仇,阿奇朵在西奥多母亲识海里留下了一个致命的诅咒,等他母亲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这么说,你是想要帮助他复仇?”
    阮卿惊奇地将克莱尔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这不是你们虫族的作风。”
    克莱尔避开少女的眼神:“只是他的身份让我能更容易地接近那片即将开放的神域。”
    “原来是这样。”
    阮卿:“所以你也是为了神火?”
    克莱尔微微颔首。
    “你带我们去塔楼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死神在你身边,你觉得我能做些什么呢?
    克莱尔反问道。
    阮卿噢了一声,话题一转:“让我猜一猜,你既然说了西奥多的母族世代镇守塔楼是为了等待有缘人,也摆明了只是对神域里的神火的感兴趣,所以你带我去塔楼,也只是想要完成西奥多的愿望,是这样吗?”
    克莱尔平静无波的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涟漪:“你想多了。”
    “是吗?”
    阮卿似笑非笑:“西奥多是混血种,而夏佐也说过,你身上有人族的血脉,在欲念之森,因为血统不被认可的西奥多一定让你联想到了你自己的处境,对吗?”
    “你的问题真多。”
    克莱尔语气含着一丝恼怒。
    一只黑色的触手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少年落下的阴影中窜了出来。
    还没有等它接近阮卿,触手就被一个狼耳少年拦了下来。
    “你干嘛?”
    决明剑语气不善地瞪着他:“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克莱尔不吭声。
    “血统不纯有什么关系。”
    阮卿抱胸靠在床边:“我也看不惯夏佐这帮蠢人。”
    原本在克莱尔落下的阴影中不断躁动的黑色物质因为少女的这番话而渐渐平静下来。
    “为什么不杀我。”
    克莱尔转过头,牢牢地盯着阮卿。
    “留着你对我有些用。”
    “即使我是虫族?”
    少女沉默了几秒。
    克莱尔蔚蓝色的瞳孔紧紧锁住显得异常平静的少女。
    “那你应该感谢你的混血统。”
    阮卿:“看在你还没有招惹我的分上。”
    在克莱尔沉睡的这段时间,她查阅了不少有关虫族的资料。
    克莱尔掌管虫族不过数百年,而这数百年间虫族愈发沉寂,没有再发动过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只有一些并没有任何组织纪律的小型虫族团体会不定时骚扰前线的军队。
    这段时期也被被称作千年难遇的“休战期”。
    克莱尔不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完全意义的坏人。
    更重要的是——
    他也有着人族的血脉。
    无论是当初的西奥多,还是如今的克莱尔,他们都是因为混杂着人族的血统被虫族和斯图亚特家族轻视。
    而这也是阮卿留他一条命的理由。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克莱尔自嘲地笑了笑:“囚禁?放血?凌迟?”
    阮卿愣住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克莱尔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对待他的,不是吗?
    千年前,一位虫族爱上了一位人类少女,他化为普通的人类少年,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她,最终诞生了克莱尔。
    这样的秘密并不能瞒住很久。
    克莱尔的母亲生产的那日,她发现自己生下的不是人类的婴孩——而是面容丑陋,可怕的虫族。
    克莱尔的父亲为了保护他们,被闻讯而来的虫族绞杀。
    而他的母亲失去父亲的庇佑,日复一日生活在恐慌中。她开始在夜晚一边哭着用鞭子打克莱尔,一边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死?和你那恶心的父亲一样去死呢?”
    克莱尔浑身是血地缩在角落里,一遍一遍想着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