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未免太心急了些,也太不将皇阿玛放在眼里了,这刚好是他的机会。
    他需要在众人面前树立一个和三哥不一样的形象——温润无害,三哥是激进的,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他不同,他不会像三哥那般尖锐,他远比三哥要仁慈包容。
    仁慈包容的八贝勒,回到礼部衙门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无论是对着高品官员,还是低品官员,亦或者是对着小吏,都翩翩有礼。
    “贝勒爷身体可还好,怎么不多养养便回来了?”张英放下手中的差事,行礼问道。
    八贝勒忙免了张英的礼,解释道:“已经好多了,在府中无事,倒不如回来跟你们一同办差。”
    八贝勒为什么回来,张英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也不是不能理解,原来有太子的时候,夺嫡之争便没有停止过。
    如今诚亲王虽有储君之实,可并无储君之名,八贝勒不甘心也不奇怪,面对那个位子的诱惑,又有几人能甘心呢,如直郡王那般干脆利落放弃的人,才真真是少见。
    可这跟他无关,他不是诚亲王党的人,也不是八贝勒的人,两边如何相争和他没有关系,他能为诚亲王做事,自然也能为八贝勒做事。
    礼部如今这么忙,八贝勒回来的刚刚好,刚招进来的那批小吏还在培训,甚至为了培训这批小吏,还安排了两个官员过去,眼下正愁没有帮手呢,万岁爷的儿子们,旁的不说,能力都是有的,八贝勒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重回礼部衙门,准备挨个同官员们打招呼的八贝勒,刚刚见完张英,最初的打算便折戟沉沙了,不得不留在张英这里挑选公办小学所需的书籍。
    寻常孩童开蒙,不是《千字文》,便是《增广贤文》或是《论语》。
    但三哥给公办小学定下了科目,除了汉语课,还有算学课、律令课和武学课。
    算学和武学暂且不提,小孩子开蒙学律令,这也太过儿戏了。
    可偏偏三哥在这件事情上乾纲独断,礼部不反对,皇阿玛不出面,任由旁人再怎么弹劾也没用。
    重伤未愈提前返岗的八贝勒,被张英拉去做了‘壮丁’,另一位八贝勒派的中坚人物纳兰揆叙,还在安排人写折子弹劾诚亲王,甚至本人都亲自下场。
    前几日传来万岁爷身体好转亲自批阅折子的消息后,他便抓紧安排了十几封弹劾折子送上去。
    再加上朝堂上原本就对诚亲王不满的那些人,这几日的弹劾折子数量绝不少。
    阿玛当着他的面还硬撑,可暗地里却一个人在书房唉声叹气,甚至还连声咒骂弹劾诚亲王之人,显然万岁爷身体好转和那许多的弹劾折子都让诚亲王党烦恼不已。
    知道这弹劾折子有用,揆叙自然是要卯足了劲儿写,还要发动同样跟随八贝勒的其他人写,就连那些个暗地里对诚亲王不满的人,他都要鼓动一二。
    早晚有一天,会证明是阿玛看错了人,不止是看错了诚亲王和八贝勒,也看错了自家人。
    从前在他和长兄之间,阿玛就更重视长兄,曾多次在外人面前夸赞长兄,甚至将长兄的诗词裱好了挂在书房。
    后来长兄没了,阿玛看重长兄的子嗣更甚于他,无论是长兄的儿子富尔敦,还是长兄的外孙女婿年羹尧,若非有阿玛在其中帮衬,这两个毛头小子又怎么会入诚亲王的眼,连仕途都比他当年要平顺的多。
    阿玛看不上他,可他偏偏要让阿玛知道,堂堂明相并没有看人的才能,连夺嫡都能一而再地站错队。
    揆叙站队八贝勒,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跟阿玛赌气,他真心觉得八贝勒比诚亲王更有赢面,诚亲王太较真了,对底下人也太过苛刻了,如今时间短,众臣上还能忍着,日后时间长了,他就不信还能忍。
    到那时,就算诚亲王身边有再多的皇阿哥追随,不得臣心,也是万万不行的。
    一波又一波的弹劾奏折,并未让胤祉放在心上,跟康熙三十七年时的弹劾之潮比起来,如今这些算什么,没有围攻之势,毛毛雨罢了。
    而且,他也已经和那时不同了,那时他不光没有和皇阿玛对上的实力,对上当时的太子党都很是弱势,可是如今,他已经有了和皇阿玛掰腕子的实力。
    朝堂上,他的人已经能够压过皇阿玛的人了,这也多亏了皇阿玛儿子多,跟着他一起干的兄弟们多,而皇阿哥对上朝臣身份上具有天然的压制优势,一个皇阿哥的份量要胜过一个尚书。
    驻守京城的军队,也拿到了一半的指挥权,这指挥权不是皇阿玛给他的,而是一旦他和皇阿玛翻脸,他能够指挥的人。
    许多掌有兵权的宗亲在太和殿之变中亡故,而这些人大都是皇阿玛的心腹,朝堂出现权力空白,军营也一样。
    在大哥已经完全掌控兵部,他又有着监国之权和数支军营的指挥权和调查权的情况下,又怎么会不借机收拢军权呢。
    除去朝堂和军队,地方上他如今是插不了手的,也暂时没有这份余力。
    他知道皇阿玛在他身边放了人,也知道皇阿玛在其他兄弟身边也放了人,可如今皇阿玛身边也有他们的人,借助内务府往皇阿玛身边放人,还是在皇阿玛身边许多宫人不幸罹难的时候,相信皇阿玛就算是往外清人,也很难都清出去。
    更何况两个月的时间,朝堂上又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是他和皇阿玛之间的,这种平衡上面没有了执棋之人,皇阿玛自己也入了局,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的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