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觉得林之森该有什么负罪感。
    但是陈邈一直很孤单。
    也许的确他们本来是身处两个世界的人,不过那一刻的陈邈还是恍恍惚惚说了:“你本来就是我的朋友。”
    在歌词已经响起来的部分里,林之森没出声,伴奏里也没有人声,以至于两个人呆滞地对峙着,在旋律陈旧却布满戏剧性节奏的BGM里。
    “其实在跟你们接触越来越多以后,有时候,会忽然幻听幻视。”陈邈语速放缓说道,“一开始还以为是后遗症。结果问了医生以后,说是可能在渐渐想起来。”
    “那不是很好吗,”林之森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你都回想起什么?”
    “挺多的。”陈邈撑着侧脸,“上班,打牌,和你借车兜风。”
    廉价的光线里,连带着昂贵的装扮也跌价。他看起来好像回到四年前。
    林之森在“对你爱爱爱不完”后接着问:“最多的是什么?”
    霎时间,陈邈却沉默。
    他隔了好久才说:“上床。”
    “?”
    陈邈抬手,弄乱自己头发的同时遮掩住双眼,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回答:“我总想起我和孟知穗上床。”
    ☆、26
    “不带他回来吃饭吗?”妈妈问。
    “不了。”孟知穗边穿鞋边说。
    说完好一会儿,又意识到自己语气, 这才转身, 换了一副神采与口吻道:“妈妈,我会尽量劝劝知稷的。”
    “嗯。”孟知穗的妈妈频频点头, 又回头拿了一个苹果,塞到她手里。
    她转身要走, 背后的门里传出苍老的男声:“穗啊,稷好不容易才出来, 你多照顾他。给他找个地方住。他想上班就给他找个工作, 不要太累的。最好是你也陪着去——”
    孟知穗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任何笑意, 却还是拿出从令如流的气派回答:“我知道了。”
    她走出去,在门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手机响起来的, 她收到林之森的视频讯息。大概是强迫KTV店员拍的,林之森和陈邈像两个二傻子似的——一个面色凝重, 另一个喜笑颜开, 在包厢里激情演唱:“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小白杨, 小白杨, 同我一起守边防!”
    孟知穗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最终, 她面部抽搐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把苹果扔进垃圾桶,她走向了公交站。
    晚上在酒吧见面时,陈邈也好,林之森也罢, 这两名成年男子都沉浸在一种梦一样的快乐中。他们像两个青春期的少年,肩并肩坐在一块儿说说笑笑,一起喝着蔓越莓口味的啤酒。
    林之森一个劲讲关于小明的冷笑话也就算了,陈邈居然还自始至终听着,时不时微笑,甚至还郑重其事地给予反问。
    孟知穗走过去,放下包的同时开口:“你们一起去迪士尼乐园了吗?两个大男人。”
    “什么意思?”林之森替她接过包。
    “就是说你们的气氛,好像被花和听得懂普通话的小鸟包围一样。”说着,孟知穗朝服务生打招呼,“拿个他们喝的。”
    三个人坐在一起。
    陈邈说:“你今天去哪了?”
    “家里有点事。”孟知穗回答,“要不要把崔妙学也叫上?”
    “叫过了。阿邈出动都没用。”林之森嬉皮笑脸。
    陈邈喝了一口酒,补充道:“她说有事。”
    “是听到之森在,所以才不肯来吧。”孟知穗淡淡地回答。
    “不要把别人说得跟瘟神一样!”
    陈邈却及时表态:“我也觉得。”
    林之森抱起手臂,转动吧台的椅子说:“但是吧,也不是没有人会主动靠过来吧?”
    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已经看到站在店门口的郑靳连。
    被锁定的一瞬间,郑靳连当即举起双手,摆出无害的姿态走过来。“今天只是想来喝酒而已啊。上次不知道,孟小姐原来是陈总的女朋友,实在是对不起。”
    孟知穗不偏不倚这时候开口:“不是的。”
    声音太小,也是引得周遭猛然安静。
    “不是吗?”郑靳连说。
    陈邈也没肯定也没否认,只随便地示意他过来坐:“不是来喝酒?”
    孟知穗也说:“是啊。到这里坐下吧。之森调酒很好喝的,我们来喝几杯。”
    收到邀请的郑靳连有些受宠若惊。
    坐下的时候,他又说:“那陈总也一起喝吧?”
    “我就不了。”“他就算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陈邈自己推辞,孟知穗也给他挡了过去。
    “怎么了?”孟知穗小幅度地微笑起来,“非要人陪吗?”
    男人最恨的莫过于女人问他行不行。一被质疑这一点,郑靳连立刻坐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单纯地回应挑战,然而并没有察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之森早就已经站到了吧台后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在活动肩膀。
    自己跳进圈套的人,大多在收网前都会自作聪明。
    这一晚,郑靳连是在吧台下边过的。
    一开场,郑靳连抱着自己也许这次状态好些、可以取胜的心情喝了第一杯,狠话也撂下了:“要是我赢,就跟我约下家店吧。”
    孟知穗不置可否。
    然后她喝得比以往都快,放下酒杯立刻就催促郑靳连。这样反反复复灌了几趟,快节奏已经把郑靳连整懵了,酒精的势头也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