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到现在,还打算等着铁证如山,才去请你那个师兄回来协助调查,他就算自己不跑也有人去灭他的口;反过来,你现在到他家里去抓人,他绝不会跟你说要请律师我们自己一样在这个规则里。
    如果为了结果,可以不择手段,那每一件事的利弊谁来衡量呢?
    你,我,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对自己的每个判断负责。之前我问你,在许兰荪那件事上,你有没有过私心?你说你问心无愧这就是你自己的判断。
    如果有人的判断是错的呢?
    你不是正在纠正一个错误吗?
    我碰上这件事完全是偶然绍珩声调不由自主地高了一些,蔡廷初仍是慢慢喝着茶:这个是世界上犯法的人很多,难道每个都会被抓住吗?
    蔡叔叔,我真的觉得这样做事有问题。
    你叫我一声叔叔,那就是谈私事。蔡廷初目光闲远地看着他:明嘉靖帝有个锦衣卫指挥使叫陆炳,结交严嵩父子,还喜欢抄人家搂钱,可清流士大夫都说他是好人;两百年后编京戏,《审汤刺头》,他都是个忠臣为什么?
    虞绍珩立刻接道:因为嘉靖朝历次大狱,他没有构陷过一个人。
    这一条放在别处是底线,可是放在厂卫,就是难得的好人了。蔡廷初搁下茶杯,站起身踱了两步,虞绍珩也跟着站了起来,蔡廷初点了点他,道:
    你看不惯或者说受不了,两条路:要么去国防部跟霍总长报道,要么等你能坐到我这个位子,才有资格来谈这件事。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身旁的椅背:可是你连你自己的人身安全都负责不了。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希望你待在我这儿了。如果你不是虞校长的儿子,如果不是总长小心,你现在已经没机会在这儿跟我说话。
    虞绍珩面色冷白,低低道:如果我不是我父亲的儿子,别人未必要杀我。
    蔡廷初打量着他,忽而一笑:有道理。你们家的孩子,你,连你弟弟,都有一样的毛病:傲气、心软、自以为是搁在别处或许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在我这里做事,每一样都是大忌!
    虞绍珩从小到大从没被人这样当面数落过,便是他父亲也从来都是温言相商,没有过一句重话,此时听着长官教训,脸色忍不住微微泛青,抿着唇一言不发。
    还好你是调过来之后,在我这里出的事,你要是人还在六局,你们局长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他见虞绍珩似是想要辩解,又道: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一视同仁,你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没有人会把你跟别人一视同仁。
    虞绍珩低头道:蔡叔叔,我跟您添麻烦了。
    我每天都有很多麻烦,你添一点也无所谓。但是这个案子了结之后,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留在这儿?你有没有本事留在这儿?
    虞绍珩进来没说两句就被长官一番抢白,心事重重之下,便没留意蔡廷初桌上有一台电话一直都没有放好,等他行了礼带上门出去,蔡廷初便拿起来听筒:
    你都听见了吧?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你就是想撵他走,也不用这样。
    蔡廷初笑道:我要是想撵他走,请国防部出一张调令就是了,这个恶人当然是请总长你来做。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你不会是想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如果他不是虞家的孩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什么?
    聪明,心软。蔡廷初低笑着补了一句:不缺钱。
    电话里头也是一笑:情报部的人要心软吗?
    蔡廷初悠悠然道:手要辣,心要软,不然就不是陆炳,是纪纲了。
    那虞家的孩子就不成吗?
    蔡廷初干笑了一声:这句话你问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校长和夫人交待?再说,他就是真的有本事坐到我这个位子,也未必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说:
    蔡蜀黍说的纪纲是明成祖的宠臣,锦衣卫指挥使,具备特务机构酷吏的各种素质,著名劣迹之一是把名臣解缙灌醉埋雪地里冻死了感觉蔡蜀黍对本专业的发展史蛮有心得。
    42(二)
    虞绍珩从蔡廷初的办公室里出来,没走几步,便被葛凤章叫住了:绍珩,来一下。
    葛凤章见他进了门,笔直站着静听吩咐,不由微微一笑,拿起手边的一个文件夹递到他面前:这个腾作春,羁押在六局了
    虞绍珩一怔:什么时候?
    今天凌晨在海关被扣住的海关那边我们早就打过招呼了。
    他一个人?
    嗯。
    他老婆儿子呢?
    葛凤章闻言笑道:祸不及妻儿,他人不见了,老婆孩子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