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恬?虞绍珩无声地对了个口型。
    叶喆扯着他就往外走,临出门却又转了回来,走到唐恬身边,笑眯眯地说道: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吩咐外头那个黄毛,他中国话说得不好,听还听得懂。
    唐恬头低得下巴几乎要碰到桌面,唔。
    虞绍珩跟着叶喆出来,一转过楼梯,便忍不住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给她下药了吗?
    叶喆搂着他的肩,低声道:你就看不起我吧,我是英雄救美!
    13、月慢(一)
    唐恬拍的照片在如意楼被虞绍珩曝了光,却仍不肯死心,认定自己能写出一篇不叫人击节称赏也叫人潸然泪下的好稿子出来。起初她对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还心存忌惮,但自从上一回误打误撞,把一个被骗卖来的小姑娘带出去交给了社工,自觉神武非常。只是那日虽然救了人,又多了个活生生揭露社会暗角的例证,她却始终寻不到肯配合她做采访的烟花女子。她大着胆子同街面上游荡的冶艳女子搭讪,对方不是冷漠避开,就是烟视媚行地牢骚两句,间或还有冷嘲热讽:
    小姑娘家家的,打听什么?你也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琢磨着这些人入夜时分都忙着上班,不大有功夫搭理她,便改了主意,趁着上午市面冷清的时候到这些风月巷弄附近的店铺转悠,跟出来买烟买酒买点心的小大姐们搭话,两天下来倒也零零碎碎打听了些素材,这天恰碰上一个热心娘姨,连价声地吁叹自己服侍的一个倩玉的倌人身世可怜,被鸨母盘剥得不像样子。唐恬多问几句,那娘姨抿着鬓边的头发想了想,说道:
    这会儿她才起床,闷闷得没什么趣儿,我看你们俩差不多年纪,要不你去听她自个儿说说?
    唐恬眼睛一亮,那娘姨却又犹豫,哎呀,我这么着带你去,也不知道她肯不肯说着,便眨蒙着吊稍眼睛在唐恬身上逡巡,唐恬见状,连忙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五块钱的钞票,塞到她手里,就算帮我个忙呗。
    那娘姨捏着钱一笑,又端了端脸色,那你跟我来吧,可要是她不肯,你得赶紧走啊!唐恬一口答应,跟着她穿过马路进了巷子。
    那娘姨一面走,一面不住口地和她絮叨些倌人比俏客人争风的琐事,唐恬听着好笑,随口应和两句,不觉两人已经拐了几拐。那娘姨在一个红漆小门处站住了脚,回身对唐恬道:这就是我们家蕊香楼,我进去打个招呼,你在这儿等等。说罢,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
    这地方人杂,你一个女孩子别乱走啊!
    此时还未到中午,正是花街柳巷最冷清的时候,阴沉沉潮冷天气,走动的时候尚不觉得,停下来站一阵子,便觉得寒气一丝一丝儿侵透了衣服。唐恬来回走动着打量这处院落,和别处大同小异的青砖小楼,绛红金碧的灯笼不点起来,就显得有些旧,房子也没有她之前去过的如意楼气派。那娘姨想是一会儿就要转出来,进去的时候随手一带,也没把门关严,里头偶尔有模糊的人声和脚步声传出,还有浣洗东西的水声看来是妓馆专供仆役出入的后门。
    唐恬等了一阵不见那娘姨出来,想着极有可能是那叫倩玉的倌人不肯被她采访,需那娘姨劝上一劝,便耐心等着。可是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还是没人出来,唐恬不免有着急,心道不管成与不成,那娘姨总该出来回个话给她,怎么一去就黄鹤窅然了?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高尚地方,但也这么做事情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她推了推那扇红漆小门,探进半个身子张望,也不见有人拦阻。她正犹豫是进去瞧瞧,还是退出来再等一阵,忽然身后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都往前栽了出去,她踉跄了两步,双手扶住近旁的廊柱,人才没有跌倒。她慌乱中回头去看,身后却并不见有人,但那扇红漆小门却关上了。
    唐恬直觉不好,赶忙冲过去拉门,那门有一瞬间的松动,像是被人从外头拉住,唐恬奋力拉着门,大声急斥道:你是谁!快放开!
    然而外头那人的力气却比她大得多,很快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唐恬听着,越发焦急:干什么锁门?让我出去!可凭她一双手如何推来摇晃,那门响动不小,却锁得结实。唐恬刚刚停下喘了口气,便听身后院子里有人高声质问:
    吵什么,吵什么?
    唐恬循声一望,见一个脑壳上头发剃得寸短的干瘦男人,带着两个杂役打扮的年轻人一步一摇地晃了过来。她见这三人打量自己的目光十分轻浮,便不答话,冷着脸只管往前走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后门锁了,前门总得开吧?这回她既没拍照,也没带人,他们总不能不让她出去。
    不料那干瘦男人突然响亮地啧了一声,问你哪!你是谁啊?怎么跑到我们蕊香楼来了?唐恬还是不理,一个杂役已迎面拦了上来:我们袁爷问你话呢!你是聋还是哑啊?
    唐恬差点儿撞在他身上,连退了两步,冷然道:我走错门了,现在就走。
    走错门?那袁爷仿佛听到笑话似的,抖着肩膀放声而笑,我看你是从那个院子里偷跑出来的小粉头吧?说你是哪个妈妈手底下的?要是不老实他阴狠的眼神忽地一滑,腻在了唐恬身上,你就留在我们蕊香楼接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