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三名朝臣的任职需要瑶姬的决策,可说了半晌对方却连个“嗯”都没回。
    抬头一看,原是瑶姬又在出神。
    这些天她独处的时间大大增加,甚至连妹妹都懒得见,对周围人也是满脸戒备,仿佛脑内始终绷着根弦。
    或者就像现在这样,完全沉浸在无人知晓的思绪中,难免让他担忧。
    可瑶姬从来不与他交心,纵然现在将很多事交给他办,却也未吐露过真正困扰着何事。
    李玉知道自己与陛下差着身份,相识时间也短,远不及瑶音这样的故国亲人。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会对瑶姬挂心,并不仅仅是止于君臣。
    “陛下。”李玉又重重唤了声,这次总算得到了瑶姬的垂眸。
    “做的好,下去吧。”瑶姬摆摆手,秋气使人乏累,连身子都懒沉沉的。
    此刻正是晌午,她想小憩须臾,养好精神后再去跟郎元要城防图。
    李玉听出她语气中的困意,原想转身离去的,纠结半晌,却还是猛然转回,重新叩首道:“启禀陛下,微臣还有事奏!”
    瑶姬被他高亢的声音略微惊到,顿时消减了些睡意:“但说无妨。”
    “微臣觉得,大理寺北鸣似有古怪!”李玉喉咙滚了滚,艰难道:“北鸣的调职令发放后,微臣曾携礼去他府中探望过,毕竟近日朝中动荡,想对他进行些许安抚,可……可北鸣的状态……”
    “怎么,他不满?”瑶姬挑眉问道。
    李玉摇头,表情怪异,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形容:“北鸣他待客周道,举止得体,只是……怪啊,说不上来的怪,嗨呀!臣觉得,那好像就不是他!”
    秋蝉伏在窗格上,发出的叫声过于绵长,一阵阵透进屋内,搅扰着满室寂静。
    瑶姬在榻上坐直身体,美眸微微睁张,半晌后才试探道:“可是那种过于疏离的陌生感?”
    “正是!”李玉以拳击掌:“其实不知是北鸣,朝中其他被调职的人,也给过臣类似的感觉……起先臣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在胡思乱想,可北鸣原是个火辣性子,对人厌就是厌,喜就是喜,断不会对交情颇浅的臣笑得那般温和……”
    说到这儿,李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回想起北鸣那副笑模样,他浑身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瑶姬豁然起身,因举动突然,没留神将手边茶盏打翻。
    早已凉了的茶水四处飞溅,打湿了李玉的官袍,惊得他心跳更甚,一屁股跪坐在地。
    “怎、怎的了?”李玉捧着小心脏战战兢兢问。
    瑶姬神情激动在屋内来回踱步,眼神慌乱无主,手紧紧交缠在一起,因过于用力,以至于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快,宣北鸣进宫……等等,黄重在何处?先叫黄重过来!算了,孤亲自去!瑶音呢?”瑶姬提裙就往外走,步履匆匆,几乎变成了小跑。
    李玉不明所以却大为震撼,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连忙在后面跟着。
    瑶音整日的贪玩,往常她的行踪都由黄重傍晚时分亲自来汇报,因此王城内其他宫人也没过分留意。
    沿途问了一路宫女太监,一会儿说瑶音在花园,一会儿又说出宫去了,就没个口径统一的。
    不过对于黄重所在,巡逻侍卫倒能给出答案:在瑶音居住的纱柏轩内。
    瑶姬顾忌着国君仪态,强忍住飞奔的冲动,在龙撵上不断催促抬轿太监快些、再快些。
    刚瞧见纱柏轩的屋檐,她便迫不及待下了轿,亲率一众带刀侍卫冲进轩内,徒留几个倒霉的轿夫累得气喘如牛。
    秋风卷着清冷花香袭来,吹得瑶姬裙摆飞扬,掠过小径旁的花草,将其压得纷纷弯折。
    待侍卫破门而入时,黄重正笔直站在屋内茶桌前,左臂垂直放在身侧,右手则搭在刀鞘上。
    他表情麻木地站着,目光随着屋内突兀的到访者缓缓移动。
    当瞧见瑶姬时,黄重终于一改方才的呆板,弯腰想给瑶姬行礼。
    瑶姬没同黄重啰嗦,命人快速除了他的配刀。
    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她一把揪住黄重的衣襟,两手开始在他胸.前摸.索起来:“不准动!”
    黄重乖乖听命,不挣扎也没半分疑惑,恢复到先前的站姿,哪怕刀已不在,右手仍在虚空悬着。
    李玉在旁看得心惊胆战,他想提醒下瑶姬此举有多不得当,可硬是被她身上骇人的气度震慑,不敢多言片语。
    不知摸到了什么,瑶姬的动作先是一僵,随即猛然推开黄重,拼命用裙摆擦着双手,仿佛那上面沾染了要人性命的恶心东西。
    “陛下,这是怎么了?陛下?”随行的宫人被国君的反常举动吓得不轻,连忙扶住瑶姬关切问道。
    甚至有太监诚心讨乖,迁怒被推倒在地的黄重,露胳膊挽袖子朝他冲去,想将这不知因何触怒龙颜的家伙狠狠教训一顿。
    “黄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惊扰陛下!说,你到底……诶,这是什么?”太监揪着黄重的衣领,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不料一些草药却从黄重散开的衣襟处露了出来。
    须臾,此起彼伏的尖叫响彻纱柏轩。
    ??第一百零九章 叛臣
    金杆银箭排排并列, 以缜密的路线在王城内来回搜寻。
    到处都是惶惶不安的面孔,和藏在风摇落叶声下的悄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