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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十几年过去,记得母亲音容笑貌之人不多了,她才能隐瞒至今,可昭王怎会突然问起她像谁?他这般的人,从不会无礼讨论女郎的相貌,既问了她,显然是意有所指。
    沈婳音内心大震,面上没露出什么,嗔笑道:“我生得当然像个人,莫非殿下觉得我生得连人都不似了?”
    楚欢蹙着眉按住太阳穴,脑子里又开始混沌起来,就和上次一样,明明不想这般咄咄逼人,可是那些深藏在心底里的疑问,一句一句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好厉害的玉人花,倘若有人用在审问要犯上,只怕有操纵心神之效!
    幸而今日面对的是阿音,倘若换做朝臣,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些军机,只怕是……
    楚欢深深吸了口气,好让自己清醒些,不要再说这些不该说的了,强撑着清明笑道:“不似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殿下惯会取笑我。”
    玩笑归玩笑,沈婳音内心的震动久久不能平静。
    以他的年龄,不可能亲眼见过母亲本人,该不是……从什么地方见过母亲的画像,所以才再又见到自己的容貌后……
    应该只是单纯觉得像,这才随口一提吧?
    毕竟谁能轻易想到身份错位这种事?
    可是以亲王掌握的信息网,查清她的身世应该不难,况且他也说过,以往打交道的人都要查清上下几代的背景来历。
    那么,他会在背后查她吗?
    万一查出她来,会不会打草惊蛇?
    沈婳音脑子都快炸了。
    重新在餐桌上落座后,沈婳音面对满桌佳肴却没了食欲,只随意夹了两口,即向楚欢告辞,“解毒之法我已初步找到了,殿下继续服药七日,把这次的表征去一去,待稳定后,我来正式行针解毒。”
    “这就要走了吗?忙什么去,为了新衣之事?”
    昭王竟知道新衣之事。
    她的衣裳被毁有无内幕现在并不重要,这两日府里又加派了人手上山准备,春日宴在即,当务之急是找到能用的衣裙,把即将到来的春日宴应付过去。
    她这两天已给京中一位故交递了信儿,那人是她在江南结交的好友,也是一位家中有爵位的贵女,沈婳音打算向她打打秋风,借身好衣裳赴宴用。
    楚欢听了,一点都没掩饰笑里的荒唐:“堂堂镇北侯府的……养女,连身衣服都得向外府借,这不是给你们侯府丢人吗?阿音快别逗我了。”
    “没关系的吧?我情况特殊,才进侯府不久,没有备用的衣裳也很正常。我与好友感情甚笃,虽经年未见,然则情义不减,这点小事她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楚欢笑着摇头,强打起精神喊了人进来,吩咐去瑞王府送信,叫瑞王明日一早亲自到镇北侯府接阿音姑娘。
    沈婳音忙拦着:“殿下做什么又要劳动瑞王的大驾?”
    “放心,他在京城闲得招猫逗狗,我替他找点事做,他乐意着呢。京中有一家千容衣行,是前朝传下来的成衣铺子,明日让五弟领你去。”
    沈婳音没听说过这家的大名,“我的衣裳是宴会上要穿的。”
    平平常常的成衣铺子可满足不了需要,否则她哪里用得着打秋风?
    家仆躬身笑道:“阿音姑娘有所不知,千容衣行从前朝起就专门服务于勋贵之家,每一季上新,一掷千金都未必能抢到。若非鼎盛人家的主君、主母,都进不去这家的门,我家殿下请瑞王陪姑娘同去,便是为着瑞王的身份有些用处。”
    沈婳音听得夸张,更加连连摆手:“不、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那好友……”
    “阿音,”楚欢道,“你是我昭王府的客,到旁人府上借衣裳,就算你好意思开口,我都不好意思看着,让人以为我昭王府连套衣裙都置办不了。”
    第32章 衣行
    瑞王一大早就等在镇北侯府门口了,照旧轻车简从,沈婳音也只带了月麟一个婢女。
    马车七万八拐,绕进一条坊间深巷。
    “听昭王说,千容衣行是间有名的店面,怎的门脸竟不朝街开?”
    瑞王笑道:“名声大了,只怕是非也多,还是躲在清净处的好,寻常人找不过来。”
    千容衣行与其说是一间铺子,不如说是一套小院,前堂就像是普通人家的正厅而已,并未展示衣物,反而颇有些乱糟糟的,连家具都是用旧了的,没有半分衣行的影子。
    既是挑选女人装束,瑞王就不便再跟着,翘着二郎腿坐在厅上吃茶,笑眯眯地目送沈婳音跟小丫头进内院去。
    沈婳音见他不跟着,便把月麟留下。毕竟这么大一个皇子,身边半个仆从都不带,沈婳音都快错觉成是自己对人照顾不周了。
    内院的正房建得长,装点简雅,隔成左右两半,右边是女式成衣,空间虽大,也只挂着十来套而已,件件不凡。沈婳音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一些好东西,然而这些衣裳的工艺设计她竟说不上来。
    不是镶金镶银的那种富贵,论色调纹样,其实并不富丽,反而显得十分低调。只是细瞧质地,像是把每一种意境都做到了极致,从配色到布料,于细微处构思精巧,每多瞧一眼都能发现新的美感。
    这般精美,只怕真要像昭王说的那样“一掷千金”。她倒是不缺钱,但也从没想过把钱都浪费在外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