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到那张纸,毫不犹豫地瞬间撕碎了它。
    好像怕撕都不够碎,它还会自己复原一样,慕清衡几乎将它揉碎成了粉末。
    天帝目光一厉,立即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拳头捏的死紧,眼睁睁看着慕清衡将那张至关重要的纸瞬间撕毁。
    这保命符没有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准备了。
    剑在弦上不得不发,行刑日期已到,他们都已经站在无尽崖的土地上,他又该拿什么借口延迟?
    现在说出说有真相还来得及……可是为保住慕清衡的命,而要付出的代价——他能承受得起吗?天帝缓缓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女儿。
    他不是一个人,他有落落,还有蒙蒙。
    天帝眼珠转了几转,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声。
    对不起,衡儿。
    我还有未尽的为父之责,等我的两个女儿各自安好,爹爹定会来陪你。
    终于天帝猝然闭眼,胳膊无力垂下,手指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在场的人几乎都傻眼了,他们眼睁睁看着慕清衡像是疯魔一般,撕碎了什么东西,而后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那些碎片往前递去,仿佛他面前站着什么人——
    不,说人都不准确,应该是他的神明,他的信仰。
    可是他面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肃杀的回风。轻轻一吹,那些零碎的纸片便被卷走,打了两个旋,就再也看不见了。
    慕清衡满怀希望,虔诚地望着蒙蒙,他不求她能缓和脸色,只求她再说出口的话,能看在他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可以不要那么的冰冷刺骨。
    蒙蒙似乎满意了,纯净无暇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容。
    慕清衡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翘起唇角,笑容甚至有些傻气。
    下一刻,蒙蒙微微弯腰,凑在他耳边,像一个调皮的小孩一样轻声说:“可是怎么办?我虽然说叫你不要听从天帝的安排,可也没想让你把那张纸撕掉呀,我还想拿来玩一玩呢,这下可怎么好?已经没有了。”
    她慢慢离开,对着他摇了摇头:“果然,你做什么事都是惹人嫌恶的,因为你就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慕清衡唇角还尚且弯着,却已凝固在那里,好半天才像反应过来一样,僵硬而机械地一点点落下去。
    他眼前几乎看不见光亮,只有因剧烈疼痛而变色的无数光点,一时间,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利刃全部一起扎在他身上,他已经被碾碎了一次又一次。
    眼前一片模糊水色,慕清衡难过地一点一点移动双膝向前蹭了几步,他卑微而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揪住一点点那雪白的裙角:
    蒙蒙……
    蒙蒙,我有心……
    会疼……
    很疼。
    这种痛楚有多难捱,如果你要的是让我彻底去死,我都觉得……你其实是在怜惜我。
    慕清衡湿漉漉的眼眸毫无光彩,他并不知道,他没有抓住什么雪白的衣裙,只是轻轻摩挲了一下地上的枯叶。
    终于,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很久之后缓缓睁开,忽然右手向天空伸去,扣住无名指发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他要做什么?!”天族众人吓了一跳,一时间都不约而同地向前冲了两步。
    慕落目光凌厉起来,眯着眼望着慕清衡。
    天帝却不安地舔了舔嘴唇,望着那道金光,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忽然,无尽崖边的巨石上飞掠下来一抹身影,他身形利落干脆,落地后随意一挥袖,如雪的银丝随着动作扬在半空。
    他容颜俊美气场十足,灵力也深不可测,看着不好对付,而且明显是由慕清衡召唤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警惕防备地盯着他。
    已经有人慢慢拔剑,忽然天帝低声制止:“都不许动。”
    听到他的声音,逢息雪意有所感的侧头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天帝沉着冷静,逢息雪却慢慢勾起一个冷漠笑容。
    很快,他转开眼,再也没给任何人一个眼神,如入无人之境般一步步走到慕清衡旁边。
    他垂眼打量了一下他,评价道,“你倒真惨。”
    慕清衡没有理会他的轻嘲,神色坚定抬眸,沉沉的目光冷厉骇人:“逢息雪,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他细微的声音磕绊,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但逢息雪对他的唇语看得分明,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我出现并不是因为应你召唤,我——”
    “你办好了,我就告诉你你苦苦寻找那人的转世。”
    “你说什么?!”逢息雪一瞬间冷冽眼眸,他呼吸一窒,正想揪住慕清衡问个清楚,而慕清衡却早有准备,猛地站起来飞速向前掠去十几米,堪堪停在悬崖边。
    他站在那里,脸上的鲜血流干,神色苍白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便会消失的泡沫,
    逢息雪冷冷盯着他,看见他开合的唇:“我要你守护蒙蒙三百年,直到她彻底炼化痴赤心丹。到时你自然会收到我为你备下的线索,便可与你的心上人生生世世再遇。”
    如此,他应当可以稍稍安心了。
    慕清衡说完,不再看逢息雪,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虚空之处。
    风怒号着吹过,他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卷起,墨黑的长发随风而扬,绝美而肃杀。
    “蒙蒙。”慕清衡极温柔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