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蒙听不下去了,赶紧抬手敲了敲门。
    听见慕清衡应声,她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他目光阴沉不耐。
    慕清衡看见慕蒙,微微诧异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弯起唇角:“蒙蒙。”
    他迟疑了一下,带着些小心地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过来坐吧。”
    云久琰在蒙蒙进门那一刻便止住了话头,他冲她一笑,露出几颗明亮洁白的牙齿:“蒙蒙,好久不见啦。”
    看着他大方爽朗的笑容,慕蒙也笑着冲他点点头——慕清衡虽然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在自己的生辰之日、自己的宫殿内杀人,但是光凭他步步为营杀了妖族三公子,就知道他的危险。
    云久琰若真惹恼了他,即便今天不死,往后却没准会招来杀身之祸。
    慕蒙心中挂念,打算好好和云久琰谈一谈让他早些绝了这份心思,加上本来也没想在这多呆,便将礼物递给慕清衡:“哥哥,祝你生辰快乐。礼物简陋,你不要嫌弃。”
    慕清衡垂下眼眸望着蒙蒙手上的小瓷瓶,微微启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抬眸看她,眉目舒展的微笑:“谢谢蒙蒙。”
    曾经她的魂花他没有珍惜,甚至不曾体谅她的辛苦。
    如今却还能收到蒙蒙的礼物,即便是她敷衍,他亦觉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激。
    慕清衡握紧了手中的白瓷瓶,细细的摩挲两下,将它小心妥帖地收进怀中。
    “哎呀,瞧我,”云久琰不好意思的笑笑,“种魂花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那我先退出去。”
    慕蒙清了清嗓子:“久琰哥哥,我送的礼物不是魂花。”
    嗯?不是?
    云久琰愣了愣。
    这小丫头几个月前还跟他摩拳擦掌说这次她哥哥的生辰礼物要送个大的。
    而且都已经默默准备了很久,怎么居然不是吗?
    怪自己见识少,的确没见过魂花长什么样子,还以为瓶中的就是,云久琰觉得有些尴尬:“啊……那……”
    慕清衡目光在他二人中打了个转,温和地笑道:“不是魂花,但也很好。”
    他顿一顿,微微低下头,“只要是蒙蒙送的,就都好。况且,我也不希望蒙蒙送魂花给我,此物耗费心血,又要害她时时为我操心,我怎么舍得。”
    最后几句说的有些磕绊,慕清衡耳尖渐渐发红。
    他并非不善言谈之人,相反反而辞色锋利。但是他活到现在,却是第一次说如此露骨温柔的话,面对的是还捧在心尖上的姑娘,难免有些羞赧。
    “蒙蒙,你可用过膳了,若是没有便留在这里一同用膳吧。”慕清衡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慕蒙回应他,亦知道她不会有任何回应,便立刻提起别的话题。
    “我都已经备好了,”他清润的眼眸微微弯起,说了一半,又想起旁边站着的云久琰,眉眼冷淡几分,“你……”
    云久琰眼神明亮:“正好我也没吃饭呢。”
    慕蒙可一点也不想留下来吃饭,也不想让云久琰在这吃饭,“久琰哥哥,我们别打扰哥哥,一会儿还有好多人来拜见他呢,总不好让人家一直在外面等吧。而且云伯伯和云大哥必定等着你的,你还是回去吃吧,再说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蒙蒙。”
    慕清衡忽然轻轻打断她,不着痕迹的屏住呼吸,“我并不忙,陪我留下来用个膳吧。”
    给我一点希望,一点点,让我支撑着继续往下走。
    在慕清衡有些痛苦甚至有一点讨好恳求的目光中,慕蒙又疑惑又茫然:慕清衡至于吗?他这辈子,与上辈子反差会不会太大了些?
    慕蒙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念头,快得只能抓住一个尾巴。
    她若有所思的对上慕清衡的双眼,到底还是拒绝了,“哥哥,我出来前已经吃过了,改日吧,好不好?”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眉眼。
    慕清衡慢慢地放开呼吸,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
    片刻后,他轻轻动了动苍白的嘴唇,低低吐出一个字,“好。”
    ……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喧闹了一天的礼宴终于结束,天族恢复宁静,只有天帝的乾元殿还亮着一盏孤灯。
    慕清衡踏进乾元殿时,天帝正捧着一只四九安思盏看,见到他进来,他微笑了下,放下灯:“衡儿,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坐吧。”
    慕清衡依言坐下,望着天帝正轻轻抚摸灯盏的边缘,静静看了会儿,出声道:“父帝不必太过担心慕落,她恢复灵力已有些时日,到如今应当日渐磨合。以她的能耐,六界之中少有人能为难到她。”
    “这我知道,”天帝叹了口气,“只是这个孩子,从来都是独断专行。”
    他抬眼,“我听说你在九天门给东海王提了条件,他应允后已全部做到了。如今他不是东海的王,也并非宗族护佑的人,自然不足为惧,但是落落迟迟不归家,我担心……”
    “担心她与钟离微正联手追查当年害他们的凶手么?”
    天帝轻轻一挥手,安思盏消散在二人眼前,他将那一团白光收于掌心,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上的一轮明月:“是啊。”
    “钟离微走前对你和蒙蒙发的誓言,我已经知道了,不出三月找出凶手……”天帝低声呢喃了一遍,摇摇头,“当年东海王这个人我还是颇有耳闻的,年少时意气风发,是个聪慧的郎君。此时他一腔悲愤,自以为拿到了什么线索,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此中道理,但岂能永远不清醒?就算他真的看不清,落落可不是个愚钝之人,她应当很清楚,这个凶手,实则是几无可能被他们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