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漂亮……大、大叔……君不弃嘴角悄悄一抽,顿感无语,但还是笑得眼眯眯,亲切和善的回道:“你好。”
    夏花染也是一哽,差点喷出来。其余人则是无所顾忌地哈哈大笑。
    “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垂下脑袋,遮住眼里的笑意,夏花染淡淡客气道。
    他百年难得一见的脸黑黑的样子,被她不小心看到了……
    “无妨,这是赞美呢。恕不弃冒犯,这是……夏姑娘的孩子?“压下无语的情绪,君不弃继续睁眼说瞎话,眼里闪烁着纯然的好奇和善意,让听到他问题而瞬间戒备的夏姓夫妇又瞬间放松了下来。
    这世道,到底容不得一个年轻女子孤身带着个娃儿,即使染儿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难免还是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他们不得不小心为了保护女儿而多些防备。
    “是的。”笑意瞬间褪去,胃暗暗开始抽痛起来,夏花染被君不弃这么一问,问得胸口狂跳,手指冰冷,但还是强自镇定地回答道。
    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姑娘的夫婿……?“黑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光亮,君不弃小心翼翼地看向众人,温润谦和的脸上随后升起些微的懊恼自责,“对不起,在下逾越了。”
    “没事没事。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夏大娘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每个来到他家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不差他一个。而且,这年轻人面上是纯然的好奇,并没有恶意,这让她放了心。
    “我夫婿已经不在了。”夏花染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饭喂进儿子大大张开的嘴巴。
    “啊!真是……实在是抱歉。”整个人一愣,随后满脸真挚的歉意和自我懊恼,君不弃将知礼的文雅书生形象演的很好。
    其实这些他早就知道了,毕竟安然村就那么大,只要稍稍动点心思拐个弯抹个角,关于夏花染的事情,当然自会有人说给他听。故意当着她的面问起,不过是想看看这留言到底是不是属实罢了。如今看来,还真是让人无法辨真伪呢。
    君不弃垂下眼眸。还好,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无妨,早过去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着闷闷的叹息,夏花染的眉眼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黯。
    往事早已随风去,今个唯有长相忆。
    “没事没事,吃饭吧……来来来,尝尝大娘做的炝冬笋。”不想让女儿想起伤心事,也不想让君不弃为了自己的一时好奇心而自责,夏大娘打破桌上有些凝固的气氛,招呼道。
    “好,多谢大娘……”知晓大娘的用心,君不弃感激地朝她点点头,接过大娘夹来的菜。
    “君大哥,我下午可以去你那儿练琴吗?”
    “当然可以……”
    ……
    除了当中君不弃的“无心插曲”,这顿饭很和谐地过去了。
    **
    放下手中的筷子,夏花染向桌上几人打了个招呼,准备抱儿子去洗个脸,谁知,刚起身挪开椅子的君不弃竟然猛地脸色煞白,一下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随即颓然倒在椅子上,接着,口中猛地喷出一道血箭。
    “君大哥!”
    “不弃!”
    眼疾手快地扶住陷入昏迷的君不弃,夏老爹连忙交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愣在原地的众人:“快!绿儿,快和我一起扶他躺下!老婆子,去拿热水和面巾!染儿,去拿我的药箱!“
    “好!”三人被夏老爹大声一吼,全部回过神来,各自奔走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夏花染将手中的药箱递给了夏老爹,随后自己退了出去。爹爹治病不喜欢有人打扰,而且她该去煎药了。
    虽然脑袋里这么想着,双脚却无法动弹,夏花染愣愣的站在门后,看着屋内夏老爹抢救君不弃的场景,眼前弥漫着晕眩的不真实感。
    颓然倒下的他,脸色苍白的他,没了生息的他……
    就像是六年前那样,她看着他,在她眼前毫无预兆地倒下,口中喷出的血染红了她的眼。她嘶吼着奔向他,扶起他,触摸到的,却是他冰冷的体温,苍白的脸还有……闭上的眼。
    她尖叫着摇晃他,叫他,眼泪纷飞如雨,落在他脸上,他也毫无反应。他安静地躺在那里,那永远斯文谦和的笑容不见了,那狡黠深幽的眸子合上了,就像是……
    此刻一样。
    她怔怔地站在榻前,看着爹爹拿出金针刺入他的各个穴位,这一瞬间,心里的撕裂感再次像是骤风一样,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无法言语,眼前只有他颓然倒下,口喷血箭的场景。她一贯面无表情着,只是脸色苍白。手指扣进了手心里,她的泪,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夺眶而出。
    “娘,娘……“直到小人儿抱住她的大腿,让她感受到温度。
    她茫然地低头,看向了脸上失措的儿子:“修儿……”
    “娘不哭,娘不哭,爷爷说漂亮大叔没有事,漂亮大叔不会死的……“小人儿急急地抱住她,想要伸手帮她擦去眼泪。
    前些小虎家的小猫咪咪吐血死了,小虎就是这样,哭啊哭的。奶奶说,那是因为伤心。虽然他不知道“伤心“是什么,可是,他不喜欢看到娘哭哭。
    “不、不会死?“犹自沉醉在六年前那恐怖场景里的夏花染,慢慢地回了神。
    不会死?真的吗?那时候,她用了所有办法,才换回了他的一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