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睡觉不老实,腿总会蹬被子,邹城顺势躺在另外一边,一只胳膊还被她牢牢的抓着,邹城侧身看旁边的白灵,她的皮肤白白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头发有些糟乱,碎发跑到前面的鬓角处,她像是不太舒服,胡乱的揉揉脸,邹城过去帮她把碎发别在耳后,这时候白灵幽幽的睁开眼睛:“你干嘛。”
    邹城轻咳一声:“快点起来,要上班了。”白灵梦里全是那些书,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委屈极了,她往旁边蹭蹭,邹城揉揉她的脑袋:“以后日子会好的,这些书我会翻倍给你买回来。”
    白灵的生活被其他事情填满,周末她回家,都是邹城骑车送她到小杨庄附近,桑红芹现在跟着周婶串村子做衣服,刚开始名声没打出去,人不算多,但是每个月也能有些收入,攒点零花钱。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孙玉柱下地干活,桑红芹跟周婶去了邻村做衣裳,隔壁的赵婶子又领了孩子过来,探头问:“家里有人吗?”
    白灵没吱声,赵婶子喊完之后,径直往里面走,看到白灵吓了一跳:“哎呦喂,家里不是有人吗?我喊人怎么都不吱声?”
    白灵在洗衣服,她把水花撩的特别大,溅出盆外,赵婶子裤脚被溅到好多水,她赶紧往后挪挪。白灵反问道:“婶子你也真是有意思,家里都没人应声,还往屋里蹿?”
    赵婶子被小辈讽刺,脸上挂不住,急赤白脸的说道:“我要是不进来看看,怎么知道家里有人呢,灵灵啊,你姥姥姥爷不在家也没关系,我们家今天来了亲戚,从你家借借抹油的纱布,再借棵白菜啊……要是有鸡蛋……”
    赵婶子话还没说话,白灵使劲揉揉衣裳,干脆的拒绝道:“没有。”
    赵婶子捏捏儿子的手,她家的钢蛋立马会意,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过去抱住白灵的大腿:“灵灵姐,灵灵姐你借给我妈吧,明天就还你。”
    白灵蹙蹙眉,现在的小孩衣服脏脏的,身上全是泥跟土,钢蛋的衣裳最少一个多星期没换,袖口黑黑的硬邦邦的,上面还有鼻涕印子,白灵赶紧搬着小板凳往后挪挪,钢蛋不依不挠的抱着她腿,这个熊孩子没深没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胖手撸了一把鼻涕,像是要蹭到白灵裤子上,白灵赶忙起来,跳到一边。
    赵家人说话算数才算见鬼,乡里乡亲的,谁家缺油少盐需要帮衬也不是不能帮,比如来客人啦,你家借我一勺盐,我家欠你一个蛋,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家都是好心肠。
    但是借谁也不能借给赵婶子,赵婶子以前管桑红芹结果三个鸡蛋,说家里鸡蛋上缴了没富裕,这几天下了就还回来,要给孩子加营养。桑红芹心善,也没多想,直接从篮子里拿了三个鸡蛋给她,过了好几天也不还,等桑红芹上门问的时候,赵婶子直接耍赖:“我啥时候管你借鸡蛋了?你这是诬赖,我可没借。”
    桑红芹以为是自己年岁大了记性不好,回家到竹篮子里数数个数,鸡蛋可金贵,每天母鸡下了蛋,她都是小心翼翼的捡出来放在篮子里,一天至少得摸一回,哪天吃了几个蛋,做了啥菜,都在她心里记着呢,数来数去,少的三个鸡蛋确确实实是借给了赵婶子。
    人家扯下脸皮不认账,你也没辙,桑红芹气的够呛,孙玉柱更是发话,以后吃的就算扔到泔水桶,也绝对不给赵家人一个渣渣,桑红芹吃了哑巴亏,从此后再也不借给赵婶子东西。这些旧事白灵都知道,赵婶子以为她年纪小想诓骗她,才没有这么容易。
    赵婶子说明天还,别说明天还,还不还都成了问题,给她东西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赵婶子到底是长辈,白灵也不能撕破脸,她笑着说道:“瞧婶子你说的,都是乡亲,谁家没有为难的时候?”
    赵婶子面上一喜,心道看来这件事有门,年轻人究竟是嫩一点,白灵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是婶子你看,我们家可是连个壮劳力都没有,我姥姥姥爷岁数大了,吃喝就靠这点子粮食,哪里有多余的呢。”
    赵婶子撇撇嘴,孙家老两口的日子过得可不差哩,她听桑红芹嚷嚷,白灵考上了正式老师,每个月供应加上来,工资涨了一倍多,她一个姑娘家吃不了多少东西,钱跟粮食都能剩下呢。
    再者说,孙玉柱编竹具,经常去县城卖,多少也有点零花钱,桑红芹更是不得了,跟妇女主任搞在一起做裁缝,那钱还不是滚滚的往指缝来?老孙家日子可红火着呢,壮劳力是好,可谁家不得拉扯几个孩子,一张张嘴开口就得吃饭,老孙家更省心。
    赵婶子不死心,又说道:“你们少吃一点,先借借我,我指定还,我借的也不多,家里来亲戚实在没办法,总不能让人饿肚子?”
    这话说的就太夸张了,队里的粮食一发就是一年,还不照城里是一个月一个月的供应,会出现断顿的情形,说白了赵婶子就是想占便宜,为了自己的面子强撑着,吃不了好的能吃普通的吧?馍馍窝头也能吃饱饭,非得吃菜吃肉?真是笑话。
    这种占便宜的人就不能给她开先例,不然一次两次总来烦你,白灵的话没太客气:“婶子,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感情我们全家人饿着不吃,从牙缝里给你们赵家人留着?我活了小二十年,也没人给我讲过这样的道理,人吧,得要识趣得要脸得懂事儿。”
    白灵最后一句话说的狠,赵婶子怒从中来,跳脚道:“你这姑娘家家的跟谁学的这么恶毒,担心以后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