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份暴露,当然有危险,但会有更多人想保护他。
    孟以非轻轻低头,抬起手抹去眼角一点湿润。
    他所以的记忆里,从不曾得到过这样的爱重。
    杨玉英都有些感动,孟以非的愿望,这也算是达成了,他已经成为相当了不起的人,备受尊重。
    瞿家仓库位于码头旁边,这几年新的码头建成,这个小码头就越发寂寞,周围的人家大部分都搬走,只剩下寥寥几户孤寡老人还留守。
    不过,九叔到是还在。
    九叔在这片住了好多年,连瞿老爷给他安排的花园洋房他都不大能看得上,就喜欢自家破破烂烂的小院。
    瞿正陪着孟以非走到风河河边,河水看起来黑黝黝一片,薛副会长和几个薛家人都坐在河沿上发呆。
    河边淤泥地上隐隐约约有一排脚印。
    周探长低声道:“是薛小姐的鞋印,我们看过,应该不是凶手穿上小姐的鞋过来抛尸。”
    瞿正翻了个白眼。
    薛丽是个女孩子,她穿的是高跟鞋,哪个凶手穿上高跟鞋再抱着个百十斤的薛丽能走那么远?
    身为大力士的……纤细女性?
    当然,最重要的是鞋印的痕迹没有那么深。
    薛副会长抬头看到孟以非,满脸颓然,却是振作精神:“孟小爷,你别担心,这事,我一定替你解决。”
    他又看瞿正:“瞿老爷够忙了,也别让他担心,我是小丽的爸爸,我就給她做一回主,不能让她连死了,都坑到孟小爷你。”
    孟以非一时沉默。
    薛副会长看起来衰老许多,身形佝偻,和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这位副会长身形圆润,脸庞一点皱纹都不见,说话永远和声细语,整日笑呵呵,好似从不着急。
    如今却是忧愁满面。
    晚年丧女,本就是人间惨事。
    孟以非举目望向河面,河面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浮漂,渔民们通常喜欢在这一段河里下渔网,总归比别处丰收的时候更多些。
    周探长压低声音:“两个钓鱼的渔民发现的,被挂在渔网上……很惨。”
    “幸亏薛老爷没见到小姑娘被捞起来的模样,否则非情绪崩溃不可。”
    “死亡时间确定吗?”
    “昨晚八点钟到十点钟。”
    孟以非点点头,拉着瞿正两个人走遍了这一片,包括附近的码头,看了行船记录,又看了巡捕房的人对周围住户的走访,不过,没有目击者。
    昨晚一直在下雨,到了八点天色黑了,自然不会有人冒雨出来走动。
    在河边转完,一行人便径直去往孟家,孟以非推门进去薛丽的房间。
    薛丽的房子很大,装潢布置很新,卫生间也新颖奢华,洗手台旁边甚至挂了一幅当代著名画作所画的名画《火焰》,也不怕受潮。
    可见这姑娘着实受宠。
    孟以非正想同周探长去一下巡捕房,迎面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你个杀人凶手,还敢过来!”
    瞿正蹙眉,侧身护住孟以非,一抬手臂,打飞了飞到眼前的一花瓶。
    花枝划过他的手臂,生疼。
    “晓帆,胡闹。”
    薛副会长听见声音,脸色骤变,两步过来也护在孟以非面前,“你来闹什么?还不去守着夫人。”
    冲孟以非怒目而视的是个年轻女孩子,二十岁左右,梳着两条长辫,妆容齐整,眉眼生得精致,很漂亮。
    薛副会长叹气:“她叫张晓帆,从小就在我们薛家做事,说是女佣,可其实就是丽丽的玩伴……两个人感情很好,丽丽把她当妹妹看。”
    他顿了顿,闭了闭眼,两行泪落下,“哎,丽丽这一去,她也受不了。”
    当爹的又何尝受得了!
    张晓帆连忙过来,小心地扶住薛副会长的手臂:“老爷,以后,我替丽丽姐照顾你,孝敬你,呜。”
    “好孩子。”
    孟以非扫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径直去了巡捕房。
    一见到薛丽,孟以非就有些意外,她脸上有几颗很明显的痘印,黑眼圈浓重,皮肤也很粗糙,显然三年国外生活,对她并不那么友好。
    孟以非看了眼现场照片,瞿正也看了眼,也皱眉。
    薛副会长他们也跟到巡捕房来,幸亏不曾进门看,否则更难受。
    薛丽整个身体扭曲,身上缠着乱七八糟的水藻,脸上手上都是细碎的伤痕,一脸狼狈。
    瞿正摇了摇头:“她以前可是个爱美的姑娘,永远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漂亮,一身洋装,哪一回参加舞会,要是有别的女孩打扮得比她好看,她一准要生气。”
    没想到,竟死得这么狼狈。
    薛丽随身携带的物品不多,手表,手链,项链都在,没有手包,鞋子也不在。
    正说着,打捞队那边就打捞到了鞋子,对比鞋印,到和岸边留下的脚印一致。
    “已经采集了水样,根据死者肺部水样分析,死者的确是在这一段风河河水中溺毙,死亡时间昨晚八点到十点。”
    “昨天晚上薛太太请了咱们登州的名角严长兴,严二爷唱堂会,薛丽说是不舒服,没露面,早早就歇下了,薛家其他人大部分都听严二爷唱戏,已经确定过不在场证明,有几个人离开过,时间在十分钟到半个小时不等,这么短的时间,连杀人带运尸,绝对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