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有时候夜深人静,她极痛恨杨玉英,明知道没有道理,可痛恨就是痛恨。
    ……为什么不来见她?
    赵锦茫然无措。
    这日,一个女犯人被推到关她的牢房里,女犯人蹲在地上扒拉她不吃的饭菜,拼命往嘴里塞,汁水飞溅,惊得她忙向后躲了躲。
    赵锦瞠目,心下惊疑:如她这般重犯,难道不是该单独关押?
    牢头和旁边的狱卒说笑:“今年死刑犯比往年看着多,这都四个了?向上报,不大好看。”
    “刘头儿,好看不好看的,同咱们没干系,一口气杀四个,该咱们发财来着。”
    又一日过去,杨玉英依旧没来,赵锦饿得受不住,终于喝了粥,喝完心慌慌无着落。
    她探头张望,门外偶有狱卒来往,偶有犯人过堂。
    除此之外,十分平静。
    赵锦站起身,走到门前向外探去,只看到幽深的甬道。
    “张爷,我……何时过堂?”
    那边的狱卒一蹙眉,凝神想了想,叱道:“你的案子不已结了?还过什么堂?当我们大人很闲不成!”
    赵锦一愣,眼看着那狱卒转身便走。
    一连三日,没人同她多说半句话。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
    怎么可能?
    赵锦百思不解。
    她的济民医馆享誉登州,她曾差一点便是万家生佛!
    蛊虫案沸沸扬扬,她又惊又怕,此事由她而起,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一直以为目前登州府上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审讯她,但是……为何只审了两次?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赵锦忽然心慌意乱起来,终于忍不住——“我有话说,张爷,还望你帮我通传一声,我要见杨玉英,杨大人!”
    牢头看了她一眼,蹙眉,“烦不烦,马上就要死的人了,怎么那么多事!”
    赵锦肃然道:“我有重要消息要说!”
    牢头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两个时辰之后。
    赵锦神色紧张:“……可能一个地方还有美人蛊,说不得会有危险!我要见刘知府。”
    狱卒们很是不耐烦:“你想说什么,那边不是给你准备了笔和纸,写下来我们自然会递上去,你也要见大人,他也要见大人,大人有几只耳朵听你们说话?”
    “……”
    三个时辰之后。
    赵锦脸上露出些许仓皇不安:“……我发现一座古墓,在墓中得到了这种美人蛊,有一块石碑上有记载,说这是一种神药,能治百病,养的好,甚至能让人长生不死……”
    是夜,赵锦跪坐在桌前,一连写了三张纸。
    纸一递出去,便再无声息,仿佛往海里投了个小石子,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眼看着秋决的日子越来越近。
    赵锦……疯了。
    不光是疯,还不到秋决的日子,她就在一个傍晚,忽然惊叫三声,倒下便声息全无。
    “和她同牢房的犯人王金宁说,那天,王金宁的姐姐去看她,给她带了一面镜子,赵锦无意中看到镜子,竟吓得失声尖叫跌倒,这一摔倒,就再也没站起来。”
    刘承羽也有些不可思议,“吓的?看到自己的容貌?她也不算是毁了容,确实老了二十年的模样,可那也不至于给吓死。”
    杨玉英:“谁知道?”
    赵锦若不是闯下大祸,她才不会关注她,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
    就连赵锦在牢中说的话,写的东西,也俱是无用。
    皇城司调查结果,比她述说得还要详细。
    赵锦书写的内容,隐隐约约总在强调她在这件事中的重要性。
    在她的话里,她是得了天命,于是才得到美人蛊。
    但事实上,事情是由斡国兰苑密探白二娘起。
    当年白二娘被林官所杀,可林官是第一次杀人,业务技能稍显差劲,白二娘闭过气去,他便以为她已死,只将人埋了,当然,一剑穿心,确实重伤濒死。
    说来也确实是天意,林官葬白二娘,也看过风水,选了那一块风水最好的地处,不成想,那一块底下竟已有一个墓穴,只是林官把白二娘葬得浅,所以才不知。
    白二娘重伤醒来,无意中发现了墓室,又在墓室中看到用特殊器皿装的虫卵。
    旁边的石碑上还写了墓主人对虫卵的猜测,认为它可以改良,能制成灵药。
    她自己就是兰苑内赫赫有名的用药行家,那一刻,伤重濒死,情急之下便主动吞了虫卵。
    可惜,天不从人愿,美人蛊并非救人良药,反而是催命阎罗。白二娘伤势太重,神智全失,就这般与美人蛊长眠墓穴,直到赵锦意外将其挖出。
    “说起来,从墓穴中找到的人和东西,赵锦竟也敢用,还敢用在自己身上,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刘承羽长叹。
    送走了刘知府,夏志明到是忽然有一点感慨:“赵锦其人,最好名声,她出了以蛊当药的事,名声全毁,这一入狱,若人人关注,人人看重,她还能有些心气,但若将她视若寻常,她便受不住了。”
    林官点头:“其实就是心性软弱,此等人易生心魔,如一生顺遂,或许也会有所成就,可这等人自私自利,一旦遭遇考验,必不能通过,遇见波折,也肯定是怨天尤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闯下无法收拾的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