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自己的师爷,声音干涩:“我记得……失踪案变多了。”
    师爷也满头的冷汗:“是。”
    就在前日,城北豆腐坊的老板娘和她表哥一起失踪了。
    街坊邻居们都道,老板娘是同她表哥私奔,可是他们去调查,两个人什么都没带,就连衣裳都原地扔下。
    那时他只觉奇怪,可人找不到也只能存疑。
    刘承羽胸腔中的怒火砰一声炸开,厉声道:“赵锦,赵神医,你可真厉害!”
    邢捕头脸色铁青,带着衙役过去,将赵锦拖起,直接押了下去。
    赵锦踉踉跄跄地走着,低着头,只觉脸颊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伤了一般,火辣辣的疼。
    周围那些拥护她,吹捧她的百姓全都冷眼旁观,这还算好的,不知多少人打心里恨她。
    尤其是那些被她提到了名字,让捕快们簇拥到前面来的人,看她的目光,让赵锦毛骨悚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上大放光明,太阳东升,朝阳的红霞落下,众人一宿未合眼,疲惫不堪,拖着沉重的身体善后,将这些惊慌失措的民众都送到衙门附近的医馆。
    他们大部分人身体都受到很大的损伤。
    还没出门,两个才驱除蛊虫的年轻人就喷了口血。
    荆林脸色越来越白,他等了许久,不见杨玉英提他,他心里一咯噔。
    莫不是杨玉英记恨,不想管他的孙子?
    念头一起,荆林登时坐立难安,心中七上八下,闹腾得厉害。
    杨玉英扫了他一眼,不等他过来开口便道:“你孙子的问题主要不在蛊虫,他是冤孽缠身,光是取出蛊虫救不了他。”
    荆林愣住,他本长得不显衰老,可这一刻面上却皱纹凸显,忽然就老了。
    他本能地颤栗,死死盯着杨玉英。
    杨玉英面无表情:“我不确定荆小鹤是不是还活着。”
    她顿了下,“现在有两种选择,第一种,美人蛊压制了冤孽的怨气,控制住你孙子的身体,那他就有可能还活着,我现在给他驱蛊虫,蛊虫一离体,冤孽又会缠上去,荆小鹤死得更快。”
    “第二种,放任美人蛊,它会在你孙子的体内成长发育,发育完全才会彻底吞掉你孙子,荆小鹤或能多活些日子,只是会死无全尸。”
    荆林如遭雷劈!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家门的。
    荆林回到家,去看他孙儿。
    荆小鹤还没起身,躺在床上正睡着,闭着眼,漂亮而丰盈的脸蛋隐隐带着笑。
    “我的小鹤!”
    他究竟应该怎么做!
    ……
    登州府衙已经封锁了消息,往日里登州也不似京城那等地方,消息流通得那般快,可这一次却不同。
    整个登州府都被阴霾笼罩,百姓们无不心神动荡,连茶楼客栈酒肆的人都少了。
    府衙旁边几个医馆让病人填满。
    济民医馆只剩下些断壁残垣。
    遭受大难的病患浑浑噩噩,可痛诉中也是怒骂济民医馆和赵锦。
    “什么神医,欺世盗名,我做鬼也不放过她!”
    种种传言一出,世人哗然,很多受过赵锦恩惠的人,尤其是去济民医馆拿过药的那些,心中不信,却又不免忐忑。
    大家众说纷纭,诸般说法交织,整个登州都置身于诡异的氛围中。
    尤其是登州府衙门还贴出了公文,要求所有到济民医馆看过病的病人,但凡有得了重症,却一副药就骤然好转,好得特别快的那些,必须立即赶往府衙,请皇城司的大人查看身体。众多百姓心中更是不安。
    所有人都在观望。
    府衙门前,杨玉英红着眼睛,面上覆一条热毛巾,闭目养神,但只静坐了半个时辰就坐起来:“不行。”
    林官身体蜷缩在几张桌子搭造的床铺上,勉强伸出手向杨玉英摆了摆:“睡一个时辰,就一个……”
    夏志明随手把斗篷往他身上一搭,举目远眺,轻声道:“别急,来了。”
    话音未落,他面上却显出些许悲色。
    不远处一老汉,背上背着一人,踉跄着向府衙的方向跑来,左右行人皆是侧目。
    远远隔着人群,看到老汉背上之人的手臂,杨玉英他们心中就明白,这人怕已是没得救。
    那只手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杨玉英眼力好,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她目中也不自觉落下两行清泪,一挥手,邢捕头一行人便冲过去将老汉身上的人拖到地上,又将那老汉拽走。
    “五儿,我的五儿!”
    老汉不肯走,挣扎着要扑过去,“大人,我生了五个孩子,老大战死沙场,老二和老三夭折,老四死在三年前的疫病上头,只剩下这一个,就剩下这一个了!”
    林官再也睡不着,爬起来坐着沉默无语。
    夏志明拦了杨玉英:“我来。”
    邢捕头驾轻就熟地准备好一切,夏志明把手上缠着的纱布一撕,伤口登时裂开,鲜血滚落。
    血腥气一起,左右隐晦向这边打量的路人,便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眼睁睁看着缩在破旧棉衣里头,头发乱蓬蓬的男子小半截右胳膊化为飞灰,密密麻麻的虫子蜂拥而出。
    所有人都不忍再看。
    夏志明头有些晕,天好像倒转,地晃的厉害,有点像要地震,耳朵里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