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巽眸光微亮,欣然接过,两人指尖微触,温热传递过来,元蓁微震了下,却到底没有松开让青瓷杯落下,他微微一笑,全接了过来,又笑道:“真想听蓁蓁唤我其他的。”
    譬如唤他五哥或是如亲人般唤他阿巽也可。
    元蓁轻瞪他一眼,缩回手。
    这人时而......真的很无赖!
    但他这话倒让她忽地想起了在慈安宫中时的疑惑,她侧眸问道:“方才在殿中,太后娘娘说了句话。”
    “是何话?”楚巽对这样能与她闲话家常的境况很是满意。
    元蓁瞧他一眼,才道:“太后娘娘道‘这是在哪儿相中的?于千千万万中还真就被他给挑到了’。楚将军可知,这话是何意?”
    这话……她直觉他定是知晓内情的。
    当时她不过是只行了礼,太后还未仔细见过她的人,为何会说出那话?那话就仿似她身上有某种他所在意的特质,才会被他看中从而定亲。
    楚巽闻言,正想举杯喝她亲手奉的茶的动作便是一顿,元蓁见了,索性偏头望了过去,等他的回答。
    “怎地会说起这话?”
    元蓁就将她觐见的情形说了下,楚巽听了,哑然失笑,旋即便清了清嗓子,道:“只是幼时的……事。”难得竟有了丝犹豫。
    元蓁仍是望住他,明眸柔和而又坚定,男人微微怔愣,最终仍是缓缓开口,将幼时的那段旧事如实说了来。
    元蓁听了,明眸不由就微微眯了起来,这人……喜欢嗓音好听又性子安静的姑娘?
    她自觉并不是性子安静的,声音……她没甚观感。只,他们之间,似乎是他说话的时候较多,屡屡都是他来找了她说话,这点又似乎说不通。
    或许,只是他幼时的童言童语吧,恰好太后觉着她的声音符合他的喜好......
    楚巽见她小脸沉思,忙轻咳了声打断她的思绪,也引起她的注意,严肃了面色,道:“倒不是因着嗓音才想与蓁蓁定亲,而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话到最后,突地变得郑重而深沉。
    这话虽被才子佳人们常用,但此时,楚巽却无法用别的言语来替代此话以表明他心中的感受。
    这话再恰当不过。
    不置可否,他幼时确是那么想的,长大后却并没那么执着于幼时的话。回京那时每逢从马车边经过,他时而就能听到她低柔轻缓的说话声,那时便觉好听悦耳,后来愈加了解她,直至他有念想想娶她之时,最主要的原因却并不是因着她的声音,而是性子。
    这是当时的考量,可随着时日过去,当初的考量又余了多少经得起推敲?
    他如今,只想好好保护她,好好爱护她,好好珍视她!
    男人黑瞳里的情意太过深重,且她在他眸中竟瞧见了一丝着急紧张的情绪,元蓁突觉心口微麻,忙站了起来,道:“我要走了,再不回府娘亲该要担心了。”
    楚巽紧跟着站起,有话想说,顿了下终究还是未开口再过多地说些什么,只准备送她到宫门处。
    但让他意外的是,少女在门前忽地止步,出乎意料地说了句让他极为意外又心喜若狂的话,只一句,便让他心中的紧张不安如风吹雾散般全都消散。以至于接下来的时间里,金吾卫卫所里的侍卫们难得度过了最为轻松的一日。
    只闻女孩低柔的嗓音说道:“蓁更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所见到及所感受到的将军的心意,是以,请将军心安。”
    ......
    六月中的江源道,因地域所处偏西北,虽只六月却早已干燥异常,烈阳烘烤的大地似是氤氲着腾腾白气。
    而此时,位于城南的翟府,外院正厅里,却弥漫着一股如处冰窖般的冷然,又让人感觉似是身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般。
    只见宽广的厅内座无虚席,几乎翟府的主子都聚在了一处。
    端坐于首座上的新任翟府家主翟霆在一阵默然后,冷声断然拒绝道:“我不同意!逝者为大,那是对死者的亵渎!”
    仿若寂静的厅内霍然打破了易碎的瓷器,伴着翟霆的话落,厅内此起彼伏的皆也是不同意的声浪。
    这让坐于右下首第三个座椅上一身缟布麻衣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翟大夫人显得是那般的孤单无助,就像处在暴风雨中的一片孤舟,若是以前,她该是坐于第一顺位的家主夫人,可如今……对面左下首坐得更为靠后的翟辉开口说了句什么,却转瞬就被厅中的反对之言压了下去。
    翟辉,已逝翟场主的嫡亲长子。
    坐于最尾端有二人,一端茶细品一玩弄着手中的白玉扇,与这突地吵嚷起来的场面,似是不搭却又奇异地融合在里边,无人敢轻易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盖因一位是惠安帝亲封前来彻查前任家主翟场主之死的钦差大臣,亦是新科状元奉恩公府的世子爷元理韫,一位是与翟府有生意往来前身为皇商的宁远伯府现任家主宁小伯爷。
    二人互视了眼,元理韫侧首望向右下首的翟大夫人,也就是翟场主的遗孀,等着她做最后的决定。
    还有一位,不断搓着手躁动不已却又不得不安坐于椅上的江源道府衙的孙知府,年近半百,身材已因安逸的日子日渐发福,圆润的面上汗涔涔的,本应是享福的年岁,这一月余来从听闻会有钦差前来审查之前的案子,他便愣是过得心惊胆颤,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