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见着元蓁事儿办得很是不错,索性将府中采买的事交予了她,把装有对牌的盒子往她面前一放,吩咐了府中每日负责采买的管事往后都到桃夭院禀事后,就当真撒了手不管。
    元蓁睁大了杏眸看着陈嬷嬷吩咐人抱进来的厚厚一撂账册,心里已是有点后悔说出要帮忙她娘亲分担的话。
    “姑娘先熟悉下账册,看完这些账册后自然就知晓该如何做了。”陈嬷嬷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了去。
    采买的事倒也没有多麻烦,每日里听管事们回禀需要采买些什么,然后给了对牌管事们去账房领银钱便可。可这活儿,难就难在,要对采买的各样物什市价了解得非常清楚,还要清楚知道府中剩余物什的量,需要采买的量,以及需不需要采买,以防被下人哄骗了去。
    元蓁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才看完了那一撂账册,翌日一大早坐在偏厅时还有些瞌睡,底下管事们瞧着就不免心生轻视窃喜之意。
    好一会都没人开口,元蓁揉了揉看账册看得干涩的眼,话语慵懒,道:“今日没有需要采买的话就都退下吧。”
    桃夭院的采买倒是已经有了定例,她不用每日管着,小陈嬷嬷和葡觅会轮着回禀了她知晓。
    话的意思唬人,可迷糊下出口的吴侬软语并没能震服底下的人,管事们面面相觑了一会,站在第二排一个瘦瘦的管事这才站了出来,率先禀了来。
    元蓁听后,没点头但也没驳回,小陈嬷嬷便皱了眉道:“都一一禀了来就是,难不成以往你们都是这么非要点一点才回禀事务的吗?”
    闻言,管事们纵然心中想法不一,倒也都一个接一个地禀了来。
    元蓁面上虽还有些瞌睡不足的迷糊样儿,却听得极为认真,管事们都回禀完后,她这才站了起来,看了一圈,缓缓踱步到了第一排正中那位样貌瞧着甚是憨厚的管事面前,问道:“上好的花胶十日前买了五斤余,据称来,一个花胶就大致有四两重,我按五斤来算,就是有二十头花胶。这期间,老夫人的院子取用了一次八两两头,二房取用了三次二十四两六头,大房取用了一次四两一头,大致还剩了有十一头,何以今日就要再次采买了五斤来?”
    瞧着憨厚的,没成想却也那般会计算。
    说是买五斤,实则哪有刚好那么准就能称足五斤,店铺总不能瞧着不够五斤就掰下一点其他的花胶来凑足量,但采买的银子却是给足五斤的银钱甚至还要多一点的,这么一次去买来,采买的管事至少余钱有几十两收入囊中。
    奉恩公府自顾氏掌家以来,于银钱上颇为大方,一来为示恩,二来体恤下人的辛劳,三来她也不在意那十几两银子的事,只要下人们不做些出格和背主的事,她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可惜元蓁不是顾氏,听到这番话,面相憨厚的许管事在还穿着棉袄的时节,额上生生冒出了冷汗。
    元蓁没管她如何,继续踱步到了下一个管事面前,亦是不疾不徐地问道:“周管事,锦鲤最佳的繁殖季是四五月时分,如今才是二月时分,府中现养着的锦鲤还未清走,池塘也还未清理,现就买了新的来,是否合适?”
    常年管着花园,会不知晓这些?
    周管事身子颤抖着,羞愧地垂了头。
    元蓁淡然瞥她一眼,这次踱到了第二排最左边站着的廖管事面前,轻声道来:“府上去年才采买了一百株的各色品种的菊花,其中不乏名品,今日你说要再次采买五十盆菊花,距离秋季还有好长一段时期。如若你不会照料花草,正好让了别人来替上。”
    买花也要看时节,一百盆菊花已可以搭一座很高的菊塔了,再买五十盆要用在何处也没说。
    廖管事面色忽红忽白。
    接下来又指出了三人,偌大的厅中一时只闻元蓁低柔舒缓的嗓音,可这会却再也没人敢不重视。
    她们都小瞧了三姑娘!
    元蓁不管她们怎么想的,悠然返回榻上坐下,只冷淡说道:“如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所有人都再报一次今日需要采买的,如若再是这般不必要的采买……”元蓁慢悠悠扫了众人一眼,直到所有人都低垂下了眼眸,才挑挑眉绽放出一个俏皮的笑靥,道:“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一回京来就赶走不少人的话,我不介意再赶一次。”
    管事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哪还敢再拿大,忙不迭都连连点头应了是。
    三姑娘那时赶人的动静那般大,她们自是都知道的,且三姑娘后来连责备都没受一句的。
    原以为三姑娘不懂这些,这才想哄骗过去顺带赚多一点儿的油水,没成想三姑娘竟这般厉害,大家伙说了那么多,看似没睡醒的三姑娘却都听了进去且全都记了下来!还一点点地指出了她们想蒙混过关不妥当的地方,若是三姑娘抓住这些错处将她们都调到其他地方去,那她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采买是各府上下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当上的一个位置,很简单,因为油水多。
    不说别府,奉恩公府中是照着比市价高一点的规距发放银两,但若是管事自己本事高,压价压得好,剩下的就可以落入自己荷包,这几乎是各府内下人都会心照不宣的做法。而主子们大多都会选择视而不见,只要不是太大的金额亦或者牵扯到背主的举动,给一点油水下人们赚是不会去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