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闻声望去时,杜云铮已敏捷得像只豹子似的从椅子上窜起,朝着门口的方向奔去。
    眼一花的时间,门口便打成了一团。
    顾南衣看了眼,又看了眼,给自己空了一半的杯子里续满了水。
    外头动静闹得太大,秦朗苏妩很快也出来查看。
    见到楼苍,苏妩二话不说挽袖子上去帮着杜云铮两个打一个。
    楼苍身手灵活,以一敌二也平分秋色——若是杀人也就罢了,他擅长;可当着顾南衣的面,他哪敢露一点杀气出来?
    更何况,还有个秦朗在旁边冷冰冰看着、好似随时要偷袭似的。
    楼苍没了办法,只得朝顾南衣求助,“顾姑娘帮帮我!”
    顾南衣闻言看了一眼,见楼苍皱着鼻子眉毛看起来一幅十分委屈的模样,好似被人欺负狠了似的。
    若是从前,她或许便心软去解围了。
    可现在……顾南衣喝了口茶,笑而不语。
    苏妩火大得很,“你要不要脸?你知不知道这是帮着秦北渊害人?!你还想再害殿下死第二次吗!”
    交手的间隙中,楼苍仓促转眼看了苏妩一眼,“什么意思?”
    苏妩自知失言,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左右除了她,谁也不会因为“直觉”这么个理由去相信顾南衣就是昭阳长公主逇。
    楼苍招架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他干脆道,“我带了秦北渊的消息来,你们爱听不听!”
    听见秦北渊的名字,秦朗终于插手了打成一团的三个人之间。
    几乎就是那么两三招的时间里,秦朗就强势将三人各自拆开,他将苏妩和杜云铮阻隔开,盯着楼苍道,“秦北渊怎么?”
    楼苍满不在乎地抹了抹嘴角鲜血,又朝顾南衣讨好地灿烂一笑,才说,“秦北渊已经在来此处的路上了。”
    ☆、第 23 章
    秦北渊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薛振迟早是要发现顾南衣的, 因此不如一开始便误导他以为顾南衣是个替身, 还是秦北渊亲自挑的替身。
    以薛振对昭阳的爱恨交集, 他对一个替身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即便有, 也不会持续太久。
    这是保护顾南衣,也是秦北渊心中将顾南衣和昭阳分割开来泾渭分明的方法。
    而既然要骗倒薛振,秦北渊的功夫也必须做全了。
    ——他这一趟出门, 虽然是换了低调的马车朝着顾南衣的院子方向去, 却是不会去敲门, 只打算在附近停留一会儿的。
    “相爷,宫中来消息说,陛下已经回宫了。”属下在车外低声道。
    秦北渊合着眼睛应了一声。
    “说是……神色看着不豫,太监总管也噤若寒蝉。”
    秦北渊平静道, “见到了。”
    不论顾南衣是什么人, 薛振第一面见她,总归是冷静不了的。
    即便薛振这六年来一口咬定自己不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秦北渊却读得懂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内心深处所想。
    下属多少有些忐忑地询问, “相爷真不去看一眼?”
    秦北渊合着眼道, “已经看过了。”
    他不是楼苍, 更不会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顾南衣到底只是个凑巧长得和昭阳相似的无辜少女罢了。
    在一个活人身上找已死之人的影子, 在秦北渊看来相当愚蠢而不可取。
    ……若真要醉死梦中,秦北渊选择昭阳的魂魄。
    一年一会也已经很令他满足了。
    属下不再说话,静默地跟在马车旁前行,直到另一辆马车从斜刺里冲出来,毫不犹豫地横在了秦北渊车前, 蛮横的架势好似汴京城里肆意纵马的纨绔子弟一般。
    这马车精致大方,处处的颜色装饰看起来却十分张扬,一眼便知道是贵女所坐。
    而只要对京中形势有所了解的,看一眼马车前的牌子便知道这马车是谁的。
    苏家只有一个嫡女,这是苏妩的马车,见车如见人。
    这小道狭窄,苏妩全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秦北渊的马车不得已停了下来,属下看了一眼车厢,没见秦北渊的指示,便上前道,“苏姑娘往何处去?”
    苏妩的冷笑声从车里传出来,“哪里也不去,在这儿看看风景。秦相这是要往何处去?”
    “这不便相告苏姑娘。”下属道。
    “不说我也知道。”苏妩道,“不就是去我刚来的地方吗?我看秦相就不必跑这一趟了吧,那儿有我陪着呢。秦相若真是空得很,不如想想办法将陛下管得严些,免得他也想着不该想的事情。”
    这话若是换成旁人来说,指不定翌日便入狱掉了脑袋,可苏妩不一样。
    苏妩是唯一一个亲自从昭阳口中知道她死前打算的人。
    若她想,她便能知会秦北渊阻止薛振,可她没这么做,而是选择听从了昭阳的安排。
    哪怕薛振对苏妩酸得咬牙切齿,看在昭阳的抚养之情上,苏妩哪怕当他面说不中听的话,也不会真将苏妩怎么样。
    ——最多避着走。
    苏妩对薛振很看不上眼,但对秦北渊也一样鼻子不是眼睛。
    人人都说秦相有多厉害,在苏妩看来不过一个怂包罢了。
    除了惹长公主生气、匡扶国家社稷,他秦北渊有什么用?
    他连一句好听话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当昭阳走后,人人都诧异于秦北渊一夜白头、却在薛振病倒之时一手操办了昭阳入土为安,一张平静的脸似乎从头到尾没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