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城门始终紧锁,据守城的将士们说,为免城外有心怀叵测之人混进来,这两日定不会开放。
    七娘说,昨日恰好由陈大威带着几位军中的将士回凉州城换防,有几位将士的妻子结伴出城迎接,却遇上这样的意外,至今还被阻在城外。
    陈大威受那几位将士所托,在城下向识得他的守城官递话,要她将那几位将士的子女接去椿萱院暂且看顾,以度过城门闭锁、家人分离的这几日。
    先前秋芜不愿出府,是因为害怕遇见元穆安,如今没了顾忌,自然要去椿萱院帮忙。
    不过,官兵们虽抓住了歹人,失踪的天子却迟迟没听到消息。
    她不知元穆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想必他暂时留在这儿,是不想让外人知晓的,便道:“郎君想必是不便出府的,安心留下即可,都尉府中人虽不多,却不至于怠慢了郎君,有事尽管吩咐便好。”
    可谁知,元穆安听到“椿萱院”这三个字,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随即道:“不必。昨日我便听府上的人提过椿萱院,听闻是你亲自打理的,你既要去,我便也跟你去看一看吧。”
    他说完,竟先一步往前厅行去了。
    昨日前院那名小厮的话,他都牢牢记着呢,那位给她送梨汁、送书的顾郎君就时常去那儿。
    第69章 猜疑
    ◎难道是为了能与那个姓顾的单独在一起?◎
    前院, 胡大早已备好马车,正停在影壁前等待,却见先来的是元穆安, 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接着又听他吩咐备马时,更是警惕地瞪着他,直到见后面走来的秋芜没有阻止, 这才骂骂咧咧去马厩又牵了一匹马来。
    都尉府里只七个下人, 每日活也不多,夜里闭门后, 时常聚在一起说话。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郎君,他们七人都没什么好感。
    一个生得相貌堂堂的年轻人, 却穿得粗陋, 形单影只,不去外头谋生路,反而死皮赖脸地住进都尉府里蹭吃蹭喝,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人。
    昨夜他们几个一番合计, 都觉得此人大约是从前阴差阳错下帮过都尉和娘子,如今挟恩图报来了。都尉和娘子都是心善的好人,不想做出任何不义之举,才容他这般留在府上。
    秋芜登上马车前, 又看了一眼元穆安。
    一个多月前, 他在一万余名羽林卫将士的护持下入凉州城时, 无数平民百姓可是都站在主街两侧亲眼目睹了的。他生得英姿不凡, 贵气逼人, 想必有不少人都印象深刻。
    如今外头都说天子下落未明,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凉州街头, 若被人认出来,岂非要生事端?
    元穆安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扯了扯嘴角,道:“我这副样子,别人从没见过。”
    那日从南城门进城时,他一身戎装,坐在高头大马上,被无数护卫护持着,百姓们即便站在主街两边,也看不真切,而今日他未着戎装,只披一身粗布麻衣,顶多是容貌生得比普通人更英俊些罢了,要认出身份,却不容易。
    能认出他的,只有州府中如刺史一般与他日日相对的几位官员,才能认得出他现下这副样子。
    而他吩咐隐在暗处的刘奉几人会时刻留心附近来往之人,若有不该接近的人忽然接近,他们定会提前示警。
    秋芜猜他早已胸有成竹,安排妥当,便不再多说,转身上车。
    一车一马前后自正门驶出,去了椿萱院。
    椿萱院里,七娘从昨夜起便已带着娇娇住了下来,照顾那几个家中父母未归的孩子。
    因先前一个多月都没人过来,院中未置存粮,宋七娘只一人,无暇外出采买,秋芜恐他们一大早便要饿肚子,这才早早提着食盒带了做好的早膳赶来。
    谁知,才走到院门外,没听见意料之中孩子们晨起哭闹的声音,反而听见里头传来碗匙相碰的叮咚声,还有一两声脆生生的“娘子,我吃饱了”的稚嫩话音。
    她愣了愣,与身边的阿依对视一眼,推门进去,穿过院子进了屋。
    宽敞的屋子里,窗扉被推开一条细缝,让外头寒冷的风漏进来,又被墙边摆着的炭盆里散发出来的阵阵热气筛去寒凉,只余清新之意。
    五六个穿戴整齐的孩子围着胸前的围兜,排排坐在陈大威做的那张长条形的食案边,乖乖地举着汤匙,一下一下努力舀起碗里的馎饦。
    七娘正捧着一盘煎肉,一块一块往他们的碗里夹,另一边通着后厨的那扇门也被从外面推开,顾攸之端着一只瓷盆进来,道:“都慢些吃,吃不饱的,这儿还有。”
    他说完,一转眼就看见站在门边的秋芜,不由眼神一亮,连忙放下瓷盆,快步迎过来,忍不住羞涩地笑了笑:“秦娘子,你来了。”
    秋芜看一眼一面用早膳,一面扬起脑袋乖乖唤她“秦娘子”的孩子们,先冲他们笑着应了声,随后才望向顾攸之,道:“我还以为我来得已够早了,想不到顾先生比我更早,真是惭愧。”
    “不不,我只是昨晚偶然得知有几个孩子暂时要住在这儿,才特意一早赶来看看。”顾攸之生性有些腼腆,见到秋芜时,明明欢喜不已,却总是容易脸红,显得有些局促,今日也不例外。
    宋七娘见状,将最后的煎肉片分给孩子后,便放下手中盘箸,上前道:“阿芜,你来晚了,顾先生先给大伙儿带了早膳。不过,我们还缺午膳呢,你带来的就留作午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