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姑姑说,男女譬如阴阳,阴阳相合,乃是人伦常理。
    可他仍旧不知晓,何为相合,又该怎样止痛。
    心里住着小兽,在压抑的痛感下,越长越大,不知何时会破笼而出。
    ……
    清宁殿中,谢皇后将谢颐清支开,只留下元穆安一个在身边说话。
    母子两个秉烛对坐,一个皱着眉面露不满,一个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看起来十分生疏。
    “四娘已在宫中住了这么久,你却一次也没见过她。三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谢皇后没心思叙母子之情,几乎是开门见山。
    这些日子,她隔三差五找机会让谢颐清代自己往东宫去看看元穆安,可每次不是人不在,扑了个空,便是被他以公事繁忙为由挡了回来。
    “四娘性子好,次次碰壁都不放在心上,可落在别人眼里,要如何议论?你可知,已有好几位嫔妃向我请安时,旁敲侧击地提出,要将娘家的女郎带进宫来!”
    元穆安听完母亲的一通质问,表情冷淡,道:“既怕人议论,母后又何必将人接进宫中?母后这样做,旁人自然也想效仿。”
    他这样置身事外的回答,仿佛说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事,一下让谢皇后恼怒起来。
    “三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四娘是我们谢家的女儿,是你的表妹!怎么,难道你不打算娶她,不打算让她做你的太子妃、皇后吗?”
    元穆安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却仍旧孑然一身,未曾成婚。在普遍弱冠之前就已成婚的皇室宗亲中,实属罕见。
    没成事的时候,谢皇后从没提过要谢家嫁女儿给他。
    那时,她嫉妒已故的陈氏和她的两个儿子,而对被自己送入军中后,多年未能得到元烈青眼的亲生儿子充满埋怨。
    她总是认为元穆安不够上进,不够聪敏,不够有才能,才没能替她争取来元烈的半个眼神。
    元烈给陈氏的两个儿子挑了京中的高门之女为妻,给元穆安却只挑了一个寒门出身、站在元承瑞那一派的大臣之女,其中的差别,太过明显。
    谢皇后心中不满,不敢发泄在元烈身上,便越发责怪元穆安不能争气,连婚姻之事也比不过两位兄长。
    是他自己安排人查出那位大臣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铁证,使其被拿下狱,祸及家族,这才让这桩婚事告吹。
    后来,他的婚事便被搁下了。
    直到宫变之后,谢皇后才真正决心要让他娶谢颐清。
    “你别打量我不知道。”见他并不回答,谢皇后越发不满,“你要对突厥人用兵,就总要用到谢家,一直这般拖着,对你可没有半点好处。”
    元穆安听着她略带嘲讽的冷淡话语,心中充满不耐。
    “母后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做这些无用的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后,我从未说过不娶的话。”只要谢家能熬到那时候。
    谢皇后被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愣住了,盯着他看了片刻,道:“这样自然最好,四娘就要出孝期了,我这便传话过去,让谢家先预备起来,宫中的事,我自会操持。”
    “母后安排便是。”
    谢皇后终于感到满意,看向儿子的目光逐渐流露出几分独属于母亲的温和:“你到底已二十四了,也该成家了。四娘是个好孩子,住进来这些日子里,宫中上下人人都赞她性情好,你待她也和软些,别叫别人看咱们的笑话。”
    “知道了。母后若没别的事,儿便先回去了,明日还要赶路,母后早些歇下吧。”
    元穆安最后一点耐心告罄,再不愿在清宁殿待下去,不等谢皇后回答,便起身离开,径直踏入漆黑的夜色中。
    留下谢皇后一个人在殿中,虽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可心中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这些年,她与儿子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疏远了,近来更是越发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谢颐清从别处回来时,就见她愣愣地捧着茶盏,不知在想什么,出声提醒道:“姑母?是否要早些歇下?颐清服侍您梳洗吧。”
    谢皇后一下被惊醒,先冲她笑了笑,道:“四娘,方才我同你表哥说过你的事了,他可是表态了,婚事由我做主。我这便让你父亲替你预备着,等孝期一过,姑母就等着你嫁过来了。”
    谢颐清的表情呆了呆,随即垂下眼睑,谈不上喜悦,只顺服道:“全凭姑母做主。”
    “好孩子,这事便算定下了。姑母眼下有一件事,要先同你说一说。”谢皇后斟酌一番,试探道,“你表哥这些年常年在外征战,去年年末才回到京中长居,身边没个贴心伺候的人,总不是办法。我想,将我身边那个叫初杏的宫女送去伺候他,你看如何?”
    她不知如何同元穆安拉近关系,思来想去,便想先派个身边的人去。
    谢颐清面色不变,柔声道:“姑母想得周全,想必太子表哥也能理解姑母的一片好心。”
    谢皇后得到满意的回答,拉着她的手连连点头:“你果然是明事理的人。你放心,初杏相貌虽好,出身却卑微,将来绝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过几日,我就让她到你表哥身边去。”
    第16章 浑话
    ◎几个不知轻重的孩子说的浑话。◎
    清晖殿中,元穆安站在窗棂边,双手背在身后,远眺夜空,迟迟不动,仿佛一尊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