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错走到青雁面前,将一方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递给青雁。他说:“身边没有纸,夫人用帕子凑合一下。”
    青雁特别特别想骂人,把她从小到大听到的所有骂人话都骂一遍才解气!可是她只能没出息地紧紧并了膝,接过段无错递过来的帕子。
    段无错转身的刹那,忽然听见身后的青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同于先前的委屈抽泣,她大声地哭,哭得像个任性的孩子。
    远处山下马车旁的闻溪抬起头望向山腰的方向。
    段无错叹了口气,趁青雁换气的间隔,说道:“夫人还是省些力气为好,当心一会儿无力走路。”
    青雁抓起身边的小石头朝段无错丢过去,且无声摆口型:“王八蛋!”
    接下来的路途,青雁一直板着脸,再也不肯理段无错,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再给他。偏偏她的肚子不争气,没过多久又开始疼。
    半个时辰里去解决了四次,最后果真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走不动路。
    而且,再往前走,恐怕也没有那么适合方便的地方。
    从这里回家去,不是一两个时辰便能到的,更何况青雁如今这个样子。勉强再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农庄,段无错决定暂时住下。
    闻溪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宽敞的院子敲了门。这户农户一家五口,一对小夫妻,上面一个满头银发的母亲,下面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见了闻溪给了银子,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将人迎进来,不仅手脚麻利地帮忙收拾了两间空房间出来,还忙着做饭、打水。
    虽说是整个小农庄里瞧上去最宽敞的一户,不过也不大。夫妻俩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给青雁和段无错,他们俩去跟孩子挤一挤。至于闻溪,则被安置在一处原本放农具的小屋子。农户一家生怕怠慢了,连连道歉。闻溪始终板着脸,农户一家人瞧着心里没谱,又说若闻溪不满意,可以再一家人挤挤腾出一间屋子来。不过闻溪只是万年这个表情,并非真的不满意,没让他们再腾屋子。
    终于有了歇歇脚的地方,不用坐在马车上颠簸。青雁捂着肚子缩成一个圈,侧躺在床上。
    段无错走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头发已经乱了,落在脸上两缕,小脸煞白。再加上她这猫儿一样的姿势,瞧着怪可怜人的。
    段无错在床边坐下,将手掌覆在她的额头试试温度。青雁特别硬气地转头甩开他的手。
    段无错笑笑,问:“饿不饿?”
    当然饿。自从被抓走,一直到现在,青雁只吃了一个糯米鸡,又因为那个红颜丹,把肚子里的苦胆汁都排了出去,怎么可能不饿呢!
    可是她不想理段无错。
    这和尚,太坏了!太坏了!太坏了!
    “这药伤了你的脾胃,最近半个月只能吃着清淡的东西。”段无错摸了摸青雁的头,如愿地在她的脸上看见吃惊、沮丧的小表情。
    他俯下身来,吻了吻她发白的小脸蛋。
    “哼。”青雁别开脸。
    段无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望了青雁一眼,惊觉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逗逗她亲亲她。分明她出了一身汗,脸上脏兮兮的。
    段无错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清心寡欲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拿起帕子工整折了一道,然后去擦自己的嘴。擦了一半,他忽然又轻笑了一声,随手将帕子扔了。
    青雁在这户农家住了三日,直到这家农户的人瞧着青雁不停去茅房的样子,吓到生怕她死在家里……
    还好,第三天过了红颜丹的药劲儿,青雁终于可以启程离开了。
    她走的那天,闻溪给她洗了头发,将乱糟糟的头发都挽起来,这家农户的人才看清青雁的脸。
    嚯,原本惋惜段无错这样神仙容貌的男子有个病秧子的妻子。今日方知这小妻子也是个人间少见的天仙貌,两个人根本就是全天下最最配的一对儿啊!
    回去的马车上,青雁靠着一侧的车壁,仍旧不去理段无错。
    她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做到了三天都没理他。
    她不理他,段无错也由着她。他自做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再怎么招惹气呼呼似乎一点就要燃起汹涌大火的小青雁。
    最初时,青雁是生气的。任谁又被骗又被扒了裤子能不生气呢?可是青雁不是个记仇的人,她早就不生气了。只是想起这几日自己对段无错的态度的确恶劣,如今就算想和好,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眼下的僵局。
    再者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仗着自己有理气了三天,却也不敢气太久……
    怎么办呢?
    “哎。”青雁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段无错看向她。
    青雁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段无错,迅速收回视线。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青雁身子一晃,从长凳上跌下去,直接跪在地上。她想要扶着长凳起身,马车忽然又颠簸了一下,青雁手腕一扭,下巴刚好磕在段无错的膝上。
    “是王妃回来了吗?”是苏如澈的声音。
    原来,苏如澈今日正是来府里找青雁的,得知青雁还没回来,正要离开,迎面遇见了青雁的马车。两辆马车在巷口迎面遇见,两厢躲避,马车才颠簸两下。
    苏如澈的视线扫过闻溪,闻溪换了农家衣服,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