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雁杵在玉桌前,有些不太自在起来。
    好像也没过多久,青雁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她眼巴巴瞅着段无错将一小碗甜汤喝完,将空了的小碗放在玉桌上。青雁仔细瞟了一眼, 小碗里一滴都没剩。
    有那么好喝吗……?
    咕噜。
    青雁拧了眉。脚尖又往前挪了挪,在石凳上坐了一个边。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段无错的反应,可是段无错径自吃着东西,是真的无视了她。
    青雁又瞅了段无错一眼,才伸出小手去拿离她最近的荷酿酥。她动作缓慢,手指头一点一点地靠近,拿起时指尖儿抖了一下,然后飞快收回手,咬了一口。
    酥软甜度刚刚好。除了荷酿酥特有的荷香,一道浅浅的沁香萦绕在唇舌间。青雁眨眨眼,继续咬了一小口,再一口。直到将整块荷酿酥吃光。指头尖沾了点青色的酱汁,她忍不住吮了吮。此时,先前那道陌生的沁香逐渐变得浓郁。青雁琢磨出了点酒的香气来。
    舌尖舔了舔牙尖,回味这种新奇的酒香。小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又拿了一块来吃。
    第二块荷酿酥吃完,她又去吃从未见过的黑色四方糕点。然后是海棠酥……
    都好吃,荷酿酥最好吃。
    青雁想要去再吃一块,小手还没伸出去,段无错盛了一小碗甜汤递到她面前。青雁一怔,看他一眼,才接过来。她别扭地小声说了声谢谢,低着头,捏着勺子在白瓷小碗里搅着甜汤,喝了一口。
    哇,原来是秋梨甜汤。
    好甜,好甜!
    青雁将勺子放在一边,双手捧着小碗,咕咚咕咚地三两口就将一小碗全部喝进肚子里。
    段无错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含着几分憨态的吃相。
    青雁将白瓷小碗放下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段无错一个人在吃饭,桌子上的食具只有一份。他刚刚给她盛的这一小碗秋梨甜汤,所用的碗勺好像就是他刚刚用过的……
    青雁顿时尴尬不已,她想说话缓解尴尬,微微抬着小下巴,挺直了小腰杆,她说:“都是甜的。”
    段无错“嗯”了一声,拿了一颗蜜饯来吃。
    又是甜的……
    青雁沉默了。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段无错吃蜜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色泽鲜红的蜜饯在他发白的指间显得格外诱人。
    段无错端起装着蜜饯的小碗,挑着蜜饯吃。他问:“你也要?”
    似乎蜜饯有些酸,段无错皱了下眉。
    “不要。”青雁回答得斩钉截铁。
    段无错挑好蜜饯放进口中,然后将小碗放回玉桌上。
    过了一会儿,青雁再次开口:“康王府的厨子好厉害,一会儿去问问康王妃,能不能把他买回去。”
    段无错在吃蜜饯,他随口说:“这个厨子,公主大概是买不起。”
    听他这么说,青雁猜测这个做糕点的厨子不是康王府的,而是段无错的人。那她可不敢觊觎了。
    青雁望着坐在对面的段无错,心里逐渐平静下来,继而又产生了几许茫然。她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坐在他对面,和他一起吃东西。
    不得不说,段无错的容貌是真的好看。这种好看是融入他的举手投足之间的。青雁望着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将要嫁给他。
    有那么一刻,青雁甚至在想她如果当真是花朝公主,应当会欢喜的吧?即使没有感情,也算得上良缘一桩,做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可是,她不是。
    她这种人,冒牌顶替了公主那样最贵的身份,再用这样的身份嫁给号称羿国神祇的湛王。
    她只会觉得惶恐。
    抛开被揭露的畏惧,更多的是对如今好生活的惶恐。她总觉得这些都不属于她,她像一个小贼,在窃取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欠了的东西,总是要还的。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为现在的好日子付出代价!
    青雁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摸了一块蜜饯来吃。
    段无错看她一眼,问:“公主还有什么计策没?”
    “什么计策?”青雁口中含着蜜饯,说起话来吐字不清。
    “变着花样嫁给别人的计策。”
    青雁咽下蜜饯,摇摇头,说:“我想明白了,我是来和亲的。为了羿陶两国的和平友好而来。不能拘泥于小节,嫁给谁都无妨,能够嫁给湛王也是甚好。”
    说着,她端起小碗又要去盛秋梨甜汤。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像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其中勉为其难之意太重。段无错默了默,问:“当真不再瞎折腾了?”
    “是呀。一会儿回去我就请几个匠工,开始研究重修湛王府。”青雁喝一口甜汤。
    段无错似有些失望。还以为能逗猫儿逗得久些,没想到这只小猫意识到胜利无望,直接举了双手投降。
    啧。
    段无错道:“好。既然如此,婚期往前提一提。”
    “咳咳咳……”青雁呛了好大一口甜汤。
    “这才对。”段无错拖着腔调,满意点头。这只小猫手足无措窘态毕露的样子才可爱。
    他起身,用指腹抹去青雁柔软的唇上沾染的汤汁。秋梨甜汤很黏,黏在他的指腹。他捻了捻,反手抹在青雁的唇上。
    秋梨甜汤真的很甜。青雁下意识地舔了一口。段无错的指腹微凉。青雁反应过来,忽的红了脸,匆匆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