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独一无二,那样的期待,那样的浓厚,让她不知所措,唯恐失责。
    “对不起,”醉酒让他的声音变得含糊,“我回来得有点晚了。还,喝多了。”
    江春月努力勾起嘴角,打起精神说:“没关系的,你长大了,可以晚回家。”
    一瞬间,江春月感觉赵无夜的迷茫更多了些,他说:“长大了……更不应该。”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来到江春月面前,鼻尖轻轻凑过来,像是一个小动物在确认气味,半晌,他有些生涩地抱住江春月,又提醒了她一次:“我长大了。”
    江春月一时之间面红耳赤,急急地推开赵无夜,未开灯的房间里,分辨不出神色,却不干扰声音的传播。
    江春月慌张地退了两步,到台阶上,对赵无夜说:“你明白的,我们之间其实不是包养的关系。”
    赵无夜抬起眼,那月也不知抱着什么心态转到这边,将光照了进来,让江春月清楚地看到赵无夜通红的眼眶和满眼的凄惶。
    第 16 章
    同一个清晨,因为各种原因失眠一夜的废铁小组再次聚首。王大宝拿出了昨晚分别前赵无夜交给他们的地址,几人沉默片刻,各自去收拾了一下,还是等不及立刻出发。
    医院里,白母带着刚刚打好的热饭回到病房,一路上有些熟悉的面孔向她问好。待她走后,有人问她是谁,医院里又多了两声叹息。
    难啊,原本良好家境突然遇到女儿患上白血病。
    苦啊,女儿不配合治疗,像等死一样吊着她日渐疲惫。
    白箬就站在旁边的卫生间,听着这番对话一次又一次在医院走廊上演。每一次,都是一把崭新而锋利的刀。她从不会对痛苦熟练。
    一个要立志成为记者的人,必须有一颗最能感知苦难与不公的心。
    所以每日每夜,她都要被罪恶感诘问,被痛苦折磨。
    她走不出去,她不敢走出去。
    她偏听偏信,害了自己的朋友,已经丧失了做一名记者的资格。现在只有不断的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中,才能显得不那么无辜无情。
    她知道母亲的辛苦,但是她没有选择,只能一并承担了这些痛苦。这些,都是她活该,是她应得的。
    等回到病房时,母亲难得没有在门口焦急地寻找,病房内传来了热闹的招呼声和明显为了掩饰尴尬而释放的大笑。
    白箬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似乎有人来探望她了。
    房门是半开的,屋内的人数众多,满满当当的,自然视线范围宽广,立刻便有人看到了白箬,让她逃也不能。
    “白……白箬!”
    不知是谁突然开的口,白箬疲惫地想,总之现在都朝我看了过来,吓你们一跳吧,看到现在这样丑陋又狼狈的我。
    废铁小组的人也有些不知所措,那个让所有人都目光追及的少女,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干瘦、疲惫,那总是比任何人都要明亮的眼睛,总是蓬勃着的斗志,全都沉寂。
    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这话再贴切不过。在赵无夜那里都感受不到的心痛,白箬让他们尝了个遍。
    这群脑子里只有一条大马路的直来直去的男人,第一次因为一个照面,便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在理性还分析不出个一二三的时候,感受便已到达。
    白箬看着他们情绪波动,有些感动,但很快又被痛苦拉进深渊。
    几个人便一起沉默着。
    这压抑的气氛王大宝最先受不了,他一向是活跃气氛的那个人,便绞尽脑汁地想要调动白箬的情绪。
    他尽量以最快乐的口吻开口说:“白箬,我们昨天刚刚见过老赵,今天就见到了你,果然啊,咱们这群人就合该兜兜转转还能回到一块儿去!”
    白箬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勉强而为的笑,然后说:“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大宝:“……当然是好事了!多少人错过了就没机会再相遇,我们能再见面,有恩报恩,有缘结缘,多幸运了。”
    “是这个道理。所以有仇的话,也要报仇。”白箬淡淡地说。
    “哪有什么仇啊,咱就不能重新开始?都是好朋友,一笑泯恩仇也行啊。”
    “亲兄弟明算账,账不结清,怎么毫无芥蒂的重新开始?”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报仇的那个呢。王大宝心里想。
    但很快,昨天赵无夜的安慰浮现在他的脑海,王大宝自嘲地想:我也是背负过愧疚感的人,但相比照旧生活的我,白箬岂不更惨。所以便又多了几分包容,笑着劝说:“老赵不计较这些的。”
    “我欠他的,不管他计较不计较,我都得还。”
    “你要怎么还?”
    白箬看着几人,“我欠他幸福,又给不了他幸福,那就只能用我等值的痛苦来还。”
    王大宝突然生气地站起来,“胡说八道!哪有这样还账的?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还不知道老赵是什么人?!他的责任感重到可笑的地步,你在折磨你自己,难道就不是在折磨他?”
    白箬当然也清楚,但她就是过不去心里这倒槛,她骄傲,她守序,她的自尊心让她不允许停下,她就像一个机器人,设定好了终结程序的密码是“赵无夜的幸福”,那么在这个密码未被输入之前,她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