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形势骤然大变。
    姬星河回头,见到一地碎片如遭雷击,水中的匕首落地,他瞳孔剧缩:瓷人碎,碎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静可闻针,充斥着暴风雨前的诡异宁静。
    只是很短的一瞬,容宛月却觉得很长,电光火石间,姬星河猛然跪了下来。
    他低头,双手捧着地上的碎片,惊颤不已。
    他口中喃喃:“碎了,怎么会碎了?”
    不可能,不可能。
    道长惊道:“瓷人碎了,无法招魂了。”
    姬星河慌道:“什么,换不成了,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他手指容宛月道:“她还没死,血还没有流干,我现在就杀了她,杀了她。”
    道长摇头:“来不及了,魂灵可能已经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不,他不接受。
    姬星河紧紧勒住他的脖子道:“不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道长喘不过气,已经开始翻白眼。
    几个道士上前劝阻,他猛然松开道长,手执长剑道:“她不行,那他们呢,他们的生辰八字不也是符合的吗,他们一定可以。”
    他竟然冲着殿内身着白色鹤纹服,正在念经的男男女女冲了过去,长剑刺破他们的手腕和胸口,鲜血很快流了一地。
    殿内诸人顿时方寸大乱,拼命闪躲,一时间都是男女的惨叫声。
    有人混乱中撞倒了烛台,烛火点燃了窗帘,发出刺鼻的烟味,众人开始想要往外逃。
    王喜急道:“皇上,要走水了,这莲花灯灭了。”
    提到莲花灯,姬星河终于停下来,他回头看到八盏莲花灯全部熄灭,内心一片绝望。
    脖子上的珠串突然断裂,碎珠散落一地,骨牌掉在地上,像是应证了道长的话,罗宣真的彻底不在了。
    罗宣怎么办,怎么办,我无法让你回来。
    他踉踉跄跄跪倒在瓷人碎片旁,双手颤抖着试图拼凑出完好的瓷人,可无论如何都拼不好,他微微弯曲的后背像是拉满的一张弓,充斥着极致的哀伤,看得所有人都紧绷神经,不敢喘息,五年前的屠杀阴影此时全部笼罩着他们。
    容宛月的视线落在姬星河的手上,那碎片经过姬星河的拼凑,眉眼居然莫名熟悉。
    那方山冠和比甲,大大的鹿眼,不正是罗宣吗?
    怎么会,这瓷人不该是丽妃吗,怎么会是罗宣?
    罗莹在一旁突然出声道:“娘娘,你为何摔坏瓷人?”
    她这一声唤醒了姬星河,他刚刚像是天神短暂地陷入了睡眠,此时苏醒,他目光如炬盯着容宛月。
    他眼睛通红一片,刚刚的哀伤不见,取而代之的事一片肃杀之气。
    容宛月摇头,她急忙拿出口中的锦帕道:“它是自己掉下来的。”
    可姬星河现在明明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他站起身,对准容宛月砍下去,容宛月急忙闪躲,那剑砍在一旁的宫人腿上,溅出一大片的血来。
    宫人惨叫一声,容宛月后退,道士上前,请求姬星河冷静,姬星河此时根本听不见话。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杀了他们,让他们所有人给罗宣陪葬。
    他一剑刺穿面前道士的胸膛,鲜血溅到他的胸口和眼睛,他睫毛一眨,剪碎了血珠,血珠顺着他的脸流下来,蜿蜒一道血痕。
    他的眼睛更红了。
    容宛月见姬星河陷入癫狂,她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快出去,叫太医,叫太医来。”
    宫人与僧人急忙往外跑,容宛月还在躲姬星河。
    刚刚一片祥和的大殿,此时好似地狱,宫人们急奔而出,仿佛身后有厉鬼。
    容宛月却是被困在了这里,她想起自己的清心咒,急忙念出来。
    姬星河果然速度慢下来,眼睛也没有刚刚那么红了。
    容宛月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道:“皇上你冷静下来,招魂阵是假的。如果真可以招魂,那这世间不就乱了。你一向是人人敬爱的皇上,大家都称赞你,难道你想因为一个什么招魂阵,就让大家怕你,讨厌你吗?”
    姬星河听完她的话眼睛漫上湿红,他眉头紧皱,而后又突然哈哈大笑:“朕何曾真正在意过其他人?你知道朕为了这个招魂阵等了多少年吗?十年,整整十年,朕在这世上踽踽独行,一直是一个人,朕一直在等一个人,只要想着他能够回来,朕就愿意忍受一切。朕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马上就要成了,朕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可是你,你却毁了它。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听话地去死,为什么你要逃跑?”
    他的语气悲怆,容宛月仍旧同他保持距离,她想要太医快点过来,姬星河的样子真不太对。
    她道:“皇上,你到底要招谁的魂?难道不是丽妃?”
    “丽妃?朕怎么会在意她?”姬星河嗤笑,“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孽种罢了。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利用她的夫君,为了他,她甘愿放火烧死皇帝。不过她这一把火放得好,如果不是她,我怎么能够当上皇帝,怎么能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去找舍利,布下这个招魂阵。”
    不是丽妃,难不成,他要招的竟然是罗宣的魂魄吗?
    不是吧?
    他为什么要为罗宣招魂,花费这么大力气,如果只是恨罗宣,完全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