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锋利,只轻轻一挑,便划开了浅色绫衣,露出了藏在绫衣内的女装。
    宋鼎鼎神色有些僵硬,还未消化了他方才说的话,便被他的动作搞得大脑宕机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惊悚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惊得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若纤竹般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抬,撩开了耳侧的轻纱,柔和的暖风吹过,如幻影般的轻纱随风远去。
    面前纤弱苗细的身形,倏忽变了模样,只是顷刻之间,已是变成了无臧道君的样子。
    若不是那身薄柿色的衣裙,宋鼎鼎甚至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又或者出现了什么幻觉。
    她下意识揉了揉湿润的眼眶,眼前的那张脸却没有改变分毫。
    这是……穿着女装的无臧道君?
    裴名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将手中的剑收了起来:“你喜欢我?”
    她本能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疯狂的摇起了脑袋。
    他眸中半含着笑意,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脸颊,指尖摩挲过肌肤上尚且温热的泪水:“我喜欢你,鼎鼎。”
    他说话时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将齿间的字谈吐得清晰,那一个个音节,像是在撩拨她纤细的神经,令她浑身僵直绷紧。
    宋鼎鼎觉得有些眩晕,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从里向外晕染开,令她眼前微微恍惚。
    她觉得,她应该像是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遇见不想面对的事情,或者受到惊吓时,直接摆一个好看的poss晕倒过去。
    但是没有,她只是感觉到眩晕,静待了许久,也丝毫没有想要晕厥的感觉。
    微风拂过,她宕机的大脑开始重新运作。
    过去一幕幕可疑的迹象,在她眼前飞快闪过。
    同样凄惨的身世,同样被剜下脏器,同样都喜欢穿薄柿色的衣袍,喜欢烹茶讲道,身上也都有淡淡的雪松木味道。
    宋鼎鼎甚至忘记了,明明那么多疑点摆放在眼前,她怎么就相信了裴名跟无臧道君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她抬起头,眼中显露出一丝迷茫,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似的:“你是……无臧道君?”
    他轻笑一声:“鼎鼎,我亦是裴名。”
    宋鼎鼎脸色微僵。
    他管她叫什么?
    鼎鼎……是宋鼎鼎的鼎鼎,还是阿鼎的鼎鼎?
    许是一时间遭受的冲击太大,宋鼎鼎已经有些麻木了。
    她想不通裴名为什么要男扮女装,更不明白裴名为什么在她马上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摊牌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宋鼎鼎垂下的睫毛颤了颤:“你要杀我吗?”
    若裴名就是无臧道君,那他几年前便以女装潜伏进了天门宗,更是早已经知道了原主的身份。
    他生性冷淡,当初她假死后,他却能允许她以阿鼎的身份靠近身侧,再加上他方才唤出的那声‘鼎鼎’。
    显而易见,他怕是早就清楚她的身份。
    他灭了原主满门,将宋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却唯独放过了原主。
    她想不通。
    裴名眸光微怔,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会杀她吗?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去想。
    爱,像是庞大又美丽的水怪,用触角将他缠绕,一点点拖进海底深处,哪怕此刻就要溺死在海里,他也甘之若饴。
    但这一切,都只是情蛊给他带来的假象。
    待他解开情蛊的那一刻,他又会变回原本的模样,无情无欲,不染世俗。
    她想要的答案并不重要,至少此刻,他愿意为她摘星摘月,付出一切。
    裴名笑着对她摇头。
    宋鼎鼎揉了揉眼睛:“那你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
    她的脑子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他,脑子像是生出了海草一般,缠的她快要窒息,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裴名没有离开,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了慈悲。
    慈悲如此锋利,即便剑刃上泛着斑驳的血锈,也能轻易划开娇嫩的皮肤。
    他指尖把玩着慈悲,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鼎鼎,你还记得它么?”
    宋鼎鼎当然记得。
    她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眼前倏忽一红,却是裴名用慈悲划开了手腕上的脉络。
    鲜血斜斜迸溅到她眼眸上,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着,唇瓣轻蠕了两下,本能地伸出手去按压住崩血的手腕:“你疯了?!”
    她近乎尖叫的声音,刺得耳朵生疼。
    宋鼎鼎撕开衣袖上的布料,拿起来绑住他不断溢血的手臂,她的动作如此慌乱,手指抖如糠筛,哆嗦的不成样子。
    裴名轻叹了一声,伸手搂住了她:“鼎鼎,你看,你还是在意我的。”
    “如果你一声不吭的离开,我会杀了黎画,白琦,顾朝雨……让他们陪葬。”他的下颌抵在她温热的颈间,犹如情人呓语般温柔的低喃道:“你说好么?”
    他明明看起来那样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宋鼎鼎感觉毛骨悚然。
    他的怀抱如此冰冷,冷的几乎没有体温,像是死人一样。
    卸下伪装的少年,却是让她无法承受的偏执和极端。
    宋鼎鼎怔愣着,一直到裴名离开房间,走得远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