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祈……?江祈?”
    迷迷糊糊间,江祈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熟悉却又严肃的脸。
    “是你……?”江祈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周围是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应该是医院。
    陆谨泽还是这样一副样子,喜欢穿严肃的正装,帅是帅得出众,脸上却从没什么表情,对着谁都像是在谈公事一般,不带一丝感情。
    “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已经拍了片,需要再观察观察,保证没问题才能出院。”
    陆谨泽在床边坐下来,顺手把西装最末的扣子松开。
    江祈这才留意到他原本总是一丝不苟的发型今天微有些凌乱。
    江祈自嘲一笑:“我有没有问题无所谓,反正也没人盼着我好。”
    陆谨泽并不说话。
    江祈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位名义上的丈夫面前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掀开被子下床:“蔚临呢?他没事了吧?我还要去看我爷爷……”
    陆谨泽在后面一把拉住他:“江祈……”
    江祈回眸望向他。
    望着江祈清澈的浅棕色眼睛,陆谨泽发现自己饶是在商场上多么决策无俦、杀伐果断,有些话,他在江祈面前仍是说不出口:“江老先生他……已经去了……”
    江祈脸色一白。
    幸好他所处的地方就是中院,江祈连鞋都来不及换,穿着病号服,拖着医院给病人准备的一次性拖鞋,乘电梯来到了十八楼的高档病房区。
    电梯一打开,江祈听到一阵响亮的哭声。
    古怪的高档名牌香水味道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爸,你怎么走得那么快啊爸!”
    江祈在心底轻嗤:这么就开始演上了?
    蔚临正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看见江祈上来,忙惊讶地站起来:“祈儿,你没事了吧?”
    江祈摇了摇头:“没事。”
    蔚临看了眼跟在江祈身后的陆谨泽,压低声音道:“咱们出车祸那会儿,你的手机正好响了,我那时候晕头转向的,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就从你兜里摸出来,没想到打电话的是陆总,120也是他帮咱们叫的。”
    “你呢?你有没有事?”江祈问他。
    “我没事,”蔚临把手臂上的伤口露给他看,“一点小伤,但我那时候太慌,以为自己快死了,哭得嗷嗷的。”
    蔚临说完又看了陆谨泽一眼:“陆总人还挺好啊,那时候他刚下飞机,马不停蹄就赶来了,一直盯着你拍片啥的,说实话,要我不是你兄弟,我真以为你们夫夫俩感情不错。”
    江祈推了他一把:“别扯。”
    “行了知道了……”蔚临被他推得伤口疼,呲了下牙,“你俩商业联姻,我懂。”
    江老爷子的葬礼办得仓促而魔幻,简直是牛鬼蛇神齐上阵。
    整个江家,唯独江老爷子对待江祈那么有一点真心。
    但在江祈看来,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
    当年江祈的母亲去世,她白手起家创造的品牌“至沁”被江家夺走,不过才过去多久,已经一年不如一年。
    江祈不忍心看着母亲亲手铸就的品牌毁于一旦,奈何那时候他只是个孩子,除了眼睁睁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他二十岁,将至法定结婚年龄,江老爷子找到江祈,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代表江家出面和陆家联姻,也就是和陆家掌权人陆谨泽结婚,他就会劝江父把“至沁”的控股权重新转回到江祈的手上。
    那时候江祈年轻气盛,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之后就是订婚、结婚。
    他与陆谨泽签了婚前协议,婚后互不干扰。
    还以为,最难不过是这样了,等他重新拿回“至沁”,羽翼渐丰,一定能重新将母亲的心血修复好。
    可是没想到,他没有母亲的魄力,也没有母亲的能力。
    “至沁”就算暂时回到他的手中,也一样一日不如一日,就像一个日薄西山、临近垂暮的老人,再也无法焕发活力。
    江祈现在剩下的唯一打算,就是先和陆谨泽离婚。
    他和陆谨泽没有感情,当初江老爷子劝江祈和陆谨泽结婚,其实是为了救江氏控股的一个子公司。
    那子公司的股权掌握在江祈继母和她的几个兄弟手上,但他们本身就是草包,后来江老爷子重病,江父也没有多余精力管那公司,就算陆谨泽不遗余力地往里注资几千万,也最终无法挽回其颓势。
    想到这里,江祈禁不住有些想笑。
    他觉得自己身价还挺高。
    起码在陆谨泽那里,他值个几千万。
    现在那家子公司只剩空壳,估计江祈的继母还有几个兄弟也知道没救,已经在着手准备申请破产,江祈没了束缚,婚前协议不复存在,他也是时候该和陆谨泽离婚了。
    **
    江老爷子的葬礼。
    江祈穿着一身黑,胸前别着白花,做为长孙出现在葬礼上。
    葬礼要送灵,只有长孙才有资格捧江老爷子的照片。
    安排葬礼的工作人员正打算把照片塞进江祈的手中,江祈那继母忽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拨开人群走过来,指着江祈骂道:“你算是什么长孙?不就是被小三养大的吗?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把爸的照片塞到这小畜生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