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青铜钟响。
    东南方向的云海,第七万一十三重天阶对应的神宫倒塌!
    第三道!
    第四道!
    神宫崩塌的声响几乎是同时炸起,滚滚回荡,好似本该落向人间的惊雷炸到了天上!
    红袍上神面色大变,不再分心推算,立刻凝神看向涌洲西部的战场。
    祂不过出神一刹,发生了什么?!
    刀光掠过,像不详的红月。
    师巫洛终于不再游走,他在反握着绯刀,在半空中旋身,狭长的刀身随着他的急旋在半空中拖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扇面,以金甲天神为起点,扇面将三十六名兵甲之神吞噬进扇面。
    第一尊天神像破碎!第二尊天神像破碎!
    第三尊天神!
    第四尊!
    俯瞰人间的红袍上神错了。
    师巫洛不是在拖延时间,从一开始他就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斩杀天神。
    他同时对三十六名天神挥刀,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同一个地方,每一刀都蕴藏着不死不休的戾气。戾气渗透天神化身,使得每一尊神像不知不觉中都如内部暗藏无数锋利蛛丝的泥像。
    在蛛丝般的戾气遍及泥像每一个角落的时候,他挥出了牵引蛛丝崩裂泥像的一刀。
    以金甲巨锤的天神为起点,以赤面豹首的天神为终点,从东起自西归,久久不散的刀光在半空旋铺成一个古往今来只此一现的血色满月。血月的边缘,瓢泼出天神金色的鲜血想要食月的天狗,被月亮反过来绞杀了!
    天神神像破碎瞬间,空桑百氏族长齐齐喷出一大口混杂内脏碎片的血,跌落在地,气机残败至极。
    也就是在此刻,一直没有出手的牧鹤长老动了。
    洛龟留下的龟壳被他高高掷起,裂做三十六碎片,激射向三十六名天神鲜血溅落之地,地炁之风紧随着一起呼啸而出。天神之血被地炁之风携裹,奔流过千里大阵,形成诡异的流淌的阵纹。这一刻,千里之内,所有原先陷落的山脉重新拔地而起。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惊觉,刚刚的一场厮杀中,牧鹤长老先前布下的阵旗竟然都完好无损。
    垂死的北葛族长见到这一幕,猛然瞪大了眼,暴怒至极。
    牧鹤老儿!原来你一直都在蒙骗我空桑!
    他终于惊醒。
    数百年前,空桑曾请牧鹤长老出手,卜算师巫洛的现身地。正是因为那一次泗水之围,牧鹤长老的的确确算出了师巫洛的踪迹。哪怕那次围杀时候,纰漏也不在鬼谷。因此这一次布千里兵杀阵,空桑才会对牧鹤长老提出的要求无所不允,五方阵旗与八门阵穴的诸多材料,都是由百氏提供的。
    可要是那一次的失手,根本就是牧鹤长老有意而为呢?!
    鬼谷卜天命。
    天命不可违。
    既然师巫洛是天道,那以天道不可违为宗训的鬼谷就是与他联系最深的仙门!再一回想,过往千年,死在师巫洛手上的鬼谷中人,很大一部分都属于鬼谷中主张对天命阳奉阴违,欺瞒天机的一派。
    牧鹤长老没有回答北葛族长的话。
    因为他正在全力运转以天神之血为媒介的千里大阵,真正的兵伐大阵。
    原本就枯槁的老人越发瘦小,每一条皱纹都在加深,都在灰败,唯独一直佝偻的脊骨终于挣直了。凛冽的风刮动他宽大的袍子,衣袍紧贴在背上,皮肉已然干瘪,剩下的一把骨头就像干核桃的竖棱。
    师巫洛落在大阵正中心,黑衣鼓荡,绯刀低垂。
    牧鹤长老开口,声音嘶哑难听,无一点仙风可言:
    开!
    乾门开!坎门开!艮门开!震门开!
    随着一扇又一扇气机引汇之处的阵门开启,一道又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破开笼罩十二洲的黑影,就像一把把飞向天外的剑人间剑指天外天。被阵风逼得不得不步步后退的半算子猛一按陆净的肩膀。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仿佛从烛南开始一直压抑的巨石被搬开了。
    我们鬼谷不是要杀仇薄灯,也不是要帮空桑啊!
    是要对阵天外天!是天外天!
    云梦龟卜,要占气机起阵,需要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处气机引汇的穴眼置一与欲伐者气机相关的事物。而仇薄灯身为神君,与他有关的一切事物,自然都与太古有关,与当初的云中城如今的天外天有关。
    也就是说,这个大阵,可以用来指向仇薄灯,也可以用来指向空桑,更可以用来指向
    天外天!
    巽门
    开!
    随着光柱接连天地,笼罩在人间穹顶上方的黑暗出现了一个破口。师巫洛提着刀,在光柱的伴随下,一步一步,走向苍穹至高处,走向天外天外天的神能降临人间,那谁说人间不可以杀向天外天?!
    牧鹤长老坐在祭坛中间,全身都在颤抖,唯独启阵的手始终稳如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