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渊挥手在云池旁放下两个蒲团,又掐诀蒙蔽了天机,让人找不出他们俩的所在,这般便算布置好了论道场所。
    两人面对面地往蒲团上盘腿一坐,便听得聂明渊寒暄道:“无情道世所罕见,道友不仅修炼了此道,还以此道成就化神,当真令人钦佩。”
    聂明渊虽然没有秦肃那么人精,但毕竟是做过道宗大师兄的人,又在外游历闯荡了那么多年,该有的交流技能他还是有的。
    反观方回,同样是做过道宗大师兄的人,然而受无情道影响,这些曾经拥有过的技能反倒退化了,或许也不能说是退化,而是返璞归真,遵从本心。
    所以他只干巴巴地说道:“道无好坏,只论合适与否。”看似是直接驳回了聂明渊递过来的橄榄枝,完全没有给对方面子。
    但聂明渊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他觉得与方回交流,十分舒心。
    许是因秦肃那种八面玲珑的行事风格留下了阴影,他如今反倒更喜欢与方回这样的人交流。
    不需要勾心斗角地说话,真是省心极了!
    聂明渊登时论道热情大涨,一开口便滔滔不绝。
    方回起先虽没有什么反应,但听得极为认真,也能反馈出让聂明渊深思的信息。
    时间一长,便谈得逐渐兴起,方回一改往日少言寡语的模样,话也多了起来,盖因平日里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发言欲,在道之一字上,他却有许多话可说。
    如此你来我往,这场论道可谓宾主尽欢,哪管头顶日落月升,日升月又落。
    等到两人都停下嘴来,掐指一算,竟已过了十日辰光。
    聂明渊抚掌大笑,连连说道:“畅快,当真畅快至极!”
    他起身拉住方回的胳膊,朝旁边的云池里一指:“走,谈了这么久,咱俩合该切磋一番。”
    方回被他拉着从蒲团上起身,点了点头,虽无甚表情,却也感觉得出,他兴致很浓:“请。”
    正当聂明渊和方回滔滔不绝地论道之时,秦肃却看着自己又鼓起了些的肚子,一日比一日焦躁。
    他找不到人!
    无论是聂明渊和方回,他一个也找不着!
    去清净峰时,只有方小蝉一个人在,待客的态度倒是十分诚恳,但是问她方回去了何处,她只一味地说不知道。
    秦肃能怎么办,他作为“师祖”,难道还能光天化日地逼问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小徒孙?
    失望地从清净峰离开,秦肃又上了一趟惊雷峰,将聂明渊的宫殿里里外外寻了好几圈,依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他当然见不到人,化神修士出手蒙蔽天机,修为不足之人哪怕站在跟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这样焦心地等待了几日,想找的人找不到,一直昏迷着的秦婉儿倒是醒过来了。
    她的清醒,让聂清蕴大大地松了口气,为了照料秦婉儿,聂清蕴当真是寸步不离,为此还错过了聂明渊的讲道。
    不过,对于聂清蕴而言,想要得到自家兄长的指点并非难事,不必急在一时,相对来说,还是昏迷不醒的女儿更加重要些。
    秦肃接到聂清蕴的传信,只能强行收敛好情绪,来到秦婉儿房里,如往常一般扮演好道侣和父亲的角色。
    站在秦婉儿床边,看着脸色转好的女儿,他板着脸,佯装语带训斥,却又掩饰不了宠溺:“如今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真当外头的人都会像咱们道宗弟子那样让着你?”
    秦婉儿嘟着嘴,习惯性地握住秦肃的手,向他撒娇:“父亲,我都遭了这么大的罪了,您也不说心疼心疼女儿,我不依啦!”
    聂清蕴无奈摇头,但她也确实被这次的事情吓怕了,对着秦婉儿就是一顿念:“以后还敢不敢如此莽撞了?这次若没有……若没有你舅舅和你正莲师伯相救,你现在早就不能坐在这里说话了,还撒娇?这次就算你父亲说情也没用,明日就跟为娘去闭关!”
    秦婉儿一听见修炼就头疼,哪怕遭了这么大的罪,她依然记吃不记打,还想腆着脸再挣扎一下:“所以舅舅是真的突破化神啦?我打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这位呢。爹,娘,这么说咱们道宗的实力又要提升啦!”
    聂清蕴怎会看不出她想要岔开话题的小心思:“你舅舅前几日开坛讲道都讲过了,还能有假?”但是一转折,仍是不留情面地道,“别想顾左右而言他,该闭关还是得闭关!”
    聂清蕴的师尊虽然已经陨落,但怎么说也曾是道宗的元后女剑修,她自己自然也是一位剑修,虽然做了母亲以后,慈母心肠占了上风,但是一板起脸来,便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勃勃英气。
    秦婉儿见聂清蕴那里说不通,赶紧又向秦肃讨好卖乖:“爹,您赶紧跟娘说说嘛,女儿一点也不想闭关。”
    秦肃微叹一口气,目光转向聂清蕴,试探着说道:“清妹,你看这婉儿不愿意闭关,咱也不能强迫她不是?”
    见聂清蕴抿着嘴一言不发,秦肃开始长篇大论:“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这闭关也得讲个心甘情愿,这心里要是不情愿,就集中不了注意力,不能专心,闭关不专心怎么能行呢,这可是要走火入魔的呀。婉儿才遭重创,这万一走火入魔了,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扮演一个宠溺女儿的父亲角色,秦肃早已得心应手,信手拈来,假作真时真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