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洲一时错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夜,徐潇宁酒后说的那些话,全都不是在说荆夏,而是在说他。
    “人都是会变的么,星洲?”
    “他……有事不告诉我。”
    “我是‘别人’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到底有什么不能同我商量的?!”
    “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
    原来一字一句,全都是说给他听的,可惜他当时并未懂,也不曾打算主动向他坦白自己的罪行。
    他一心只想着杀人灭口,瞒天过海,再无事发生一般,与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们……”祝星洲扫视几人,“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很早。”谢天的声音传来。
    忘尘阁的两人走上前。
    当时在红雨山庄案发后,谢天让自家宗门的人搜集忘尘阁弟子的消息,众人拼凑情报,数月来,已经有多名忘尘阁弟子在青霞失踪,或者意外死亡。城里有百姓将消息报到了春风居,但报完了就没有后续了,那时候谢天就起了疑心。因为这说明,要么青霞派没有重视,要么他们心知肚明。
    其实主要还是父亲的话提醒了谢天,当日他爹怒斥青霞派废物,既然封锁了青霞,却还迟迟找不出血魔蝶,还说什么这事要是发生在他们家的地盘,他一时辰内将人找出来打死,这让他意识到不对。但这会儿谢天不便提及那暴躁大叔,就隐去了他。
    “我稍稍打听了一下,”谢天道,“自打青霞派重开山门,与仙盟构建联系之后,你为了让门派重新成为剑道之首,一直谨小慎微,积极维护青霞和周边城镇,将此地治理得极为繁华,也很安稳,但这次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却没有严查,实在不符合你以往的行事风格。”
    他说着看了一眼徐潇宁。
    徐潇宁最清楚祝星洲为了让青霞派洗脱过往的罪孽而做了多少努力,确实如谢天所说这般,这些年他与对方见的虽然不多,但从未断过联系,青霞但凡发生什么异常之事,对方都会与他联系,向他说明,还会询问他的意见。但从去年开始,祝星洲与他的联系渐渐少了许多,频频有人失踪一事更是提都没提。
    谢天所说的疑惑也是让他困惑之处,只是一开始他到底是存了几分庇护好友的心思,所以没有与忘尘阁的两人说,而是背地里让归元殿的人调查,结果越查越让他绝望。
    终于在那天三人一起去集市上游玩时,另外两人找他提出了疑点。
    “案件是从临阳南柳道开始的,一路往西,路上皆有发生,直到到了青霞,就停下了,未再向周围扩散。”徐潇宁语气沉重,“你曾经带着晏春去过其中几个地方。”
    祝星洲咳嗽了几声:“我只是……带他去玩耍。”
    “到现在你还想狡辩么?”徐潇宁冷冷道,“那日在酒楼,我的金光箭射出去后沾上了凶手的血。金刚箭留下的伤要十日后才能愈合,那夜你喝醉后,我在你手臂上看到了金光箭制造出的伤痕。”
    “呵,”祝星洲忽然笑了,他握住至今还隐隐发痛的手臂,“原来是为了找证据,才同我喝酒的么?亏我还以为你为情所困,于是便舍命陪君子。”
    徐潇宁握紧拳头,指尖陷进肉里:“我多么不想看到那道伤,你明白么?!”
    祝星洲避开他的目光。
    松月溪道:“一开始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趁那种时候袭击酒楼里的人,毕竟我们正在追查血魔蝶的踪迹。后来想了想,你或许是为了栽赃给血魔蝶,所以才趁乱动手吧。只不过谢天一眼就发现手法不一样。”
    “手法不一样,是因为你太不熟练了。”谢天道,“想来祝兄生在名门望族,又自小学习诗书礼仪,应该是不习惯那种残暴的杀人方式的。当时为了栽赃给血魔蝶,你才临时学他那粗暴的掏心手法。不知你清理血迹时,是否会觉得肮脏晦气?”
    祝星洲沉默不语。
    到这时他也明白,几人早有察觉,后来皆是做戏与试探。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
    他越沉默,徐潇宁越愤怒。
    “你堂堂青霞少主,为何如此?”他忍不住揪住对方的衣领,严词厉色,“血魔死后,你三番五次催我回去,就是为了对谢天动手。你还为了支开我,故意在附近的城镇制造事端,残害无辜百姓……你……祝星洲,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与忘尘阁究竟有什么恩怨?”
    “没有,”祝星洲惨淡一笑,“我与忘尘阁没有恩怨。”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背靠着的这棵相思树,眼神迷离:“血魔蝶告诉我……吸收情种,可以让神仙动情,使他爱上我……”
    “什么?”徐潇宁愣住了。
    一切都是为了晏春么?
    一瞬间,晏春先前胆怯的样子,躲闪的眼神,以及向谢天“求助”的行为,似乎都有了解释。
    树林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众人回头,晏春瘦削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
    他发丝散乱,嘴唇破了,白皙的颈部亦有不少红印,似乎不久前才被狠狠蹂|躏过。
    徐潇宁见他站都站不稳,连忙起身去到他身边,搀扶着他。
    祝星洲看向谢天,问道:“情种,真的可以让神仙也动情么?”
    “抱歉,”谢天道,“我骗你们的,我体内根本没有情种,我只是将计就计瞎编一通,没想到既骗到了血魔蝶,也骗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