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就没办法了。旁人纵然识字,可是是男的。其实小柳认字也不多,我还是他识字的女先生呢。
    我跟这家伙没什么话说,当着姐姐又不能跟小柳怎么说,只好掀着车帘看风景。
    姬少将军便也打马走开,一时兴致来了,轻轻唱起:“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他唱了三遍,越唱越大声激越,外头的士兵一半是他带来的,便低低和了起来。到最后,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小柳轻叹:“姬将军的兵很有士气。”
    我点头,“嗯。”这首诗我读过,光看句子就觉得很大气,现在被兵士们这么唱出来,更有气势。姓姬的这个时候看起来也很有男人味呢。
    姐姐也感兴趣的坐起来听,外头正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我受了鼓舞,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轻声『吟』唱:“请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头。风不息不休,带走所有忧愁。闻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怜今日眼前的人,永不放手。考盘在涧过,三岁越三秋,北风凄影,悠悠细说愁。携手同偕老,死生何契阔,千年已过,梦醒人消瘦。”
    紧跟在马车旁护送的小柳耳根陡然通红,握着马缰的手变得僵直,我看到他手上青筋都冒出来了。这歌就是唱给他听的,也只他跟车内的姐姐能听到。
    “十一”姐姐开始用手在身后拉我,看我不管不顾,只是唱出来。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猛地在后头拉我的衣服,然后大声喊我。
    我嘟着嘴把车帘放下。
    “你怎么就不听劝哪。”
    “姐姐,我喜欢小柳。”我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的小柳。没想到他正痴痴的望着车帘,这一来,便成了痴痴望着我。我甜甜一笑,“小柳,等六哥大事成了,咱们来这塞外牧马放羊!”终究还是有几分害羞,我又放下车帘。
    姐姐简直是用一种哀悯的眼神看着我,“十一,这样下去,害人害己啊。”
    “我不服,为什么他们男的可以任意占有那么多女人。我就不能喜欢我喜欢的人。”
    许是姐姐认识到我油盐不进,她不再跟我说什么。可是我怀疑她转而跟小柳说了什么,因为小柳自那天起就不再跟在我们马车旁,只远远的缀着。反而是那个有点讨厌的姬少康一直随着我们。
    “姐姐,你是不是跟小柳说了什么?”晚上睡在床上,我小声问。这样子总不会给人听去了吧。就算是我这样的听力在帐子外也不能听清的。
    “他那么聪明的人,何用我说什么。十一,即便你记恨老爷,不愿意为林家出力,但也不能给家里招祸吧。”姐姐严肃的说。
    我望着她,“姐姐,你说六哥会对付林家?为了你认为的那个原因?”六哥说对林家人都会有合适的安置。我相信他此时说这话是真心的。秦始皇一开始唤仲父时未必没有感恩与真心。但是,说是因为我不喜欢他就动林家,不可能吧。
    “你以为呢,现在不会,难保日后了。”
    “他、他又没说过他喜欢我。他纳了你,马上又要娶姬少康的妹妹了。”
    “就你所见,林家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殿下日后还会有三宫六院。你说是我误会了,不会的。他如果不是当你也喜欢他,待你不会如此。”
    我犹自挣扎,“他又没对我这样、那样,连涉及的话都没说过一句。”
    姐姐蹙眉,“你是不是有什么让他误会的举止?‘
    “没有啊,他把我关起来,我还会有什么让他误会的举止啊。我那时恨死他了。如果不是这一路他这么护着我,我是不会拿他当从前的六哥看的。”
    “我从小跟在他身边,如果他不确定你的心意,这一路这么艰难,他肯定不会一直冒险带着你。听说还背了一路,一有个什么就把你护到身后去。”姐姐的声音有点晦涩难辨。她看着我,手在被中用力抓住我,眼里的光亮吓我一跳,“为什么要是你?是我唯一仅剩的妹妹啊。”
    “姐姐,我、我不会同你抢的。”
    姐姐苦笑,“男人的心偏了就是偏了,哪里用人抢去。这是我娘说的。我宁可他是老爷那样谁都不放在心上。你道他之前为何每日过来,那是来看你的。哪是来看我和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我心心念念的东西,你得到了却一点不珍惜呢!”姐姐不再言语,我也不敢言语。但我能听到她胸膛急剧的起伏着。
    如果,一切如她所说,那她现在的确是意难平。
    可是,那也不是我要的呀。
    我现在说什么安慰她的话,那跟戳她的痛处没两样,只好细细思索我到底哪里招惹过六哥。结论是没有,真的没有。被关起来的时候我才十岁,即便我倾国倾城,也不能那时就把他『迷』倒了吧。后来只有寥寥三面,我对他还很冷淡。
    六哥,真的喜欢我?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心?
    我比较迟钝么?虽然姐姐一直在说,可是我真的没感觉出来啊。男女之爱和兄妹之情有什么不同?
    譬如现在,见不到六哥,我自然也会挂念他,担心他的安危。可是,这跟我担心四哥、五哥没什么不同啊。
    可是,我一看到小柳就开心,心里就平静。知道他在周围,我就安心。
    我想要尘埃落定之后,和小柳一起携手同游世间。当然不只来这塞外放羊牧马,还可以漠北、江南、河西走廊,山东这些地方到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