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六哥?”我还是叫他六哥,这么多年了,改不了口。
    吴妈表示她不知道。
    我不再问了,只是平日都习惯晚饭后在院中走一走的,今天势必不行了。上次六哥讲他在这里见过人,想来今天也是。
    晚饭后,我在书桌上摊开书慢慢看消磨这段时光。
    行文精彩,我看得有些入神。直到感到眼睛微微发涩,这才抬头稍作休息。
    传来有人上楼梯的声音,脚步不轻不重。别苑中太静,我不知不觉竟有了副好耳力。
    是谁?
    我『操』起旁边的擀面杖,站到门后。这擀面杖是在厨房拿的,我在跟着小柳练棍法。他一月一来,把招式教给我,我就自己天天练习。四哥说过,四体不勤的人是活不太长的。
    来人推开了门,我在门后,从门下的空隙看到一双穿黑『色』鞋子的脚,上面有同『色』的绣纹。
    “十一?”
    是六哥,哼!你还上来做什么?
    估计六哥低头看到了我藏在门后的脚,他直走进来在书桌旁坐下,翻看我看着的书。我就不出来,不信你不回去。
    “吴妈,去把我上回住过的房间收拾一下,我今天就歇在这里。”过了许久,他慢条斯理的边翻书边说。
    我把门推拢,“我要休息了,六哥请回。”
    “我还当你跟猫头鹰一样站着都能睡呢。十一”他拍拍旁边的凳子,示意我坐过去。
    这是我的房间,我要赶你走还不容易。我走回床边坐下,把擀面杖往旁边一放,径自开始解外衣的扣子,表示我要休息了不是句空话。
    他摇摇头,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边顿住脚,“多谢你还肯叫我一声六哥。我知道对不住你,等以后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你。”
    他合上门出去,我跑过去闩上,然后把书拿到床上看。听得他去了旁边的那栋楼休息。
    把六哥住在这里这事排出脑子,我继续聚精会神的看书。
    过了不晓得多久,有人敲门,“十一小姐,六爷让我来问问你怎么还没有睡?”小柳的声音。
    我把书合上,管天管地还管我几时睡?我都是什么时候想睡再睡,睡到自然醒才起来的。这里又没人需要我晨昏定省。
    这么久没人管束,突然跑来个人管手管脚,真烦。
    我知道六哥是看到我映在窗纸上的身影,为了耳根清净便‘扑’地吹熄了烛火睡下。
    外头没动静了,又听到脚步声走回房去。
    第二天早上,我『迷』『迷』蒙蒙听见外头在说话:
    “去问问她怎么还不起,是不舒服还是怎的,这都什么时辰了?”
    “是。”
    小柳当然不是敲门问我,而是问吴妈,小柳也是懂手语的。
    我慢吞吞的坐起来穿衣服,六哥怎么还没走啊?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自己当成别苑唯一的主人了。对于除了吴妈、小柳以外的人都很排斥。
    我穿好衣服,然后打开门,吴妈把洗漱的东西端了进来。
    我洗漱好,吴妈又示意我下楼去吃早饭。唉,平常都是在房里就用了。我下楼去,六哥已经在桌边坐着了。
    “六哥,你还要在这里办事么?那我要不要回避?”
    六哥似乎等得有了火气,冷着声音道:“我的事办完了,你怎么睡到现在才起?”
    “我又没事,就睡醒再起来啊。”又不用去老太太那里挣表现,其实日子还是挺自在的。
    六哥蹙眉,“算了,先吃饭。”
    吃过饭,六哥明显有话同我说的样子。我便老实留下,而且主动开口,“六哥,你把我放在这里我起先是怨的。不过,现在、以后都不会了。”
    六哥挑眉,“什么意思?”
    “从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六哥一直很疼我都是做假的。可是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我会老老实实呆着,等到你觉得能放我的那一天。我也不会浪费光阴,我都想明白了。”
    六哥听了我懂事的话没说什么,只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六哥果然是大忙人,用过早饭就走了。我心头放下来,我又自在了。
    时光荏苒,匆匆又是三年过去。我的葵水是半年前初至的,在那以后,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个子抽长,脸上的婴儿肥渐去。而眼睛却开始有点不太能看清楚东西,有时需要眯着眼看。
    而六哥,这期间也来过几次别苑,不过我就只见过他三次。不知道是不是见面的时日隔得久,我能很轻易看出他身上渐渐发生的一些变化。
    怎么说呢,早两年,他身上还有几分少年公子的雅致气,而现在却从内到外散发一种气势。他离他要的结果很近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是内敛的霸气吧?嗯,反正不是匪气。六哥无论怎么看都是很贵族的。
    我的手下出现一张六哥的画像,再过不久,他是不是就要黄袍加身了。那就跟我更没有关系了。
    我那天告诉六哥的话不完全,我那时伤心怨恨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是六哥,那个看到我哭会带我出门的六哥。可是后来,他是因为我误听了他最大秘密把我关在这里将近四年的人。
    我想明白的是,我只要不把他当六哥了,我就不会为这事难受。如果只是一个陌生人,那么,他对我做这些,已经是非常之仁慈了。我能捡回小命就该感恩戴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