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太多,装在密封袋里就已是鼓鼓囊囊的。郦明旸自是不可能站着一封封地拆开来看,他只拆了一封,靠着门往寝室里走,然而发出的声音却逐渐变低。
    屋内传来的声音很是嘈杂,似是有人急匆匆的翻过纸张,却又碰倒了什么,于是只剩下纸张在空中相触而传来的细小声响。
    霜雾在门外等候了一会儿,直到郦明旸再次出现在门口。他眉宇间依旧是极端的不耐烦,但早前的困意却早已一扫而空。此刻,郦明旸睁着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正常思维下才有的光彩。
    他盯着霜雾,连声音也开始恢复平静:“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信上与你长期外出的时间段有七成重叠。”
    他举着其中一封信的边角,在霜雾眼前晃了晃,霜雾眼中倒影的光芒也随着暗了暗。郦明旸又道:“你身边有暗线,这也要当做没有看见吗?”
    郦明旸说的“也”是一年前霜雾发生车祸,但陈家的人只旁观着,直至霜雾身体状况明朗才派人予以慰问的事情。他对此耿耿于怀,但霜雾似乎并不在意。
    霜雾所送、郦明旸所拿的信件,从笔迹上来看,皆出自同一人之手。但从信纸的新旧程度来看,明显不是同一段时间。最新的这一封,此刻正被郦明旸捏在手里。
    郦明旸紧紧盯着霜雾,声音开始发冷:“你这样仁慈,可真有点教人失望。”他闭了闭眼睛:“还是说,如今你连清算的能力都没有,所以来向我寻求庇护?”
    “那我可真是要指着这个笑话你一辈子。”说到这里,郦明旸竟是真的笑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
    “哎。”
    话音刚落,空气中便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霜雾叹息着看了眼好友,轻轻地道:“明旸,见风是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郦明旸冷眼看着好友叹气,又听霜雾轻声地,提及了一些看似无关的事情:“成鸿奚前些年染了赌瘾,被他父亲压着戒了,最近被人捧着,又有了迹象,可能亏空有点大,”他说得委婉,又随手比了个数,黑底金边的袖子上叠了一层芍药的印纹:“陈凌与成思媛有婚约,在缺少财路来源的情况下,未来的姐夫是不错的选择。”
    陈凌是霜雾的表哥,陈家为这个独子起了与公司名称近似的名字,其野心可想而知。
    他轻声地道:“陈凌上任后,公司效益连年下滑。被哄着走了几次私账后,他自身都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及到这个胃口见长的小舅子。”
    “更何况,陈家本就是我明面上的监护人,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出点意外,”他温和地笑着,像是在叙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皆大欢喜。”
    霜雾就这样轻描淡写说出了两大家族的阴私,并丝毫不以为意。
    如同郦氏的每一任掌权者,在名字中有个“明”以彰显身份,成氏的“成”,也是“明成”的“成”。
    郦氏与成氏,是明成仙凛私立高中背后,权重最大的两大财阀。
    而成鸿奚则是成氏的长子。
    紧接着,霜雾竟是又叹了一口气。
    “真是无趣,”他似是有些沮丧,便连声音也低落下去:“明明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护卫也撤掉九成,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
    “便是这样,连衣角却都没有碰到。”
    霜雾将风衣上的兜帽套起,瞄了金边的帽檐垂下,遮住漆黑的杏眼,只有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实在是,太教人失望了。”
    他将好友的话语重复着,近乎惋惜。
    第6章 档案
    章墨坐在前台,百无聊赖地捏着手指,今天轮到他坐班。
    他是明成仙凛私立高中的档案保管员。
    盖因学校成员非富即贵,明成的档案室也采取了非常严格的准入措施。方圆十里被屏蔽的信号、全天候无死角的监控,与严密无间断的安保巡逻只是常规措施,准入证明、与校方层繁复的批准文件等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除了新生入学,与偶尔的特殊情况,这里从来都是空空荡荡的。
    正当他坐在位子上,想象着晚饭内容的时候,一只手推着一叠文件,缓慢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手指白皙修长,衬在纸上也丝毫未曾逊色,反倒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玉润感。
    章墨缓缓抬头,一个异常秀致的黑衣少年便映入眼帘。
    黑衣少年对着他客气地笑了笑,柔和地道:“叨扰,劳烦您审核一下准入材料。”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章墨自诩五感无异,否则也过不了职业体检那关。可是他方才只是盯了会儿时间,竟完全没有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
    他忙坐直身体,接过厚厚的一沓纸张,与一张小小的黑色卡片。
    纸张的最后一页,赫然签着郦氏掌权者的名字、印了私章,并加盖了校方的公章。而黑色卡片,则是由校方所提供的一次性准入证件。
    材料审核无误,章墨抵押了少年的身份证、学生证,留下了通讯器,又给他做过全身扫描,这才拿出一份知情责任协议。
    他例行公事道:“只能进去半小时,不能离开监视人员的视野范围内。纸质文档不得复印、拍照、修改、毁损,或者私自带出档案室;电子文档除此之外不得打印。没有疑问的话,先把这个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