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杀……”
    徐阑沉声道,说罢再没停留,径自离开了薛府。
    杖杀……
    薛继僵住了,目光放空,一时间有些失神。
    许琅看清了薛继眼中瞬间的颓废,心里百般挣扎,犹豫着是不是该上前安抚几句,可是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能安抚什么。
    最后只是轻声道了句——
    “保重……”
    薛继没有心思送客了,只是抬头看了人一眼,尽力笑着道了声:“多谢……”
    王衢一贯会做事,见状便上前相送,嘴里说着吉祥话,一点没敢怠慢。
    正厅顿时空了,就剩下薛继坐在主座上,手边是凉透了的明前龙井。
    看了看两旁已经空了的座椅,薛继突然起身,拖着慢吞吞的脚步走到院里,抬头看着天边流云随风散去,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当年陈渝在他心里是何等威风,在江陵是如何被人人称颂,这么一个官商两道名声显赫的奇才,今日也落到了这般境地。
    不知为何有些迷茫了。
    “王衢,去准备点……”
    薛继刚想说准备点财物,去公主府看看。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又想起了陈渝家大业大,公主亦是千金之躯,怎么会差他这点钱?
    想罢,这就改了口。
    “算了,备马,去婉玉公主府。”
    第111章 不悔婚
    公主府外一片冷冷清清,街上不见几个来往的行人,只有一条无处可去的黄犬还耷拉着脑袋趴在门外的柱子旁。
    大门紧闭着,梁上什么也没挂,若不是消息传遍了长安城,薛继怎么也不相信一夜之间陈渝就这么没了。
    薛继提着帘子看了一眼,随即朝门口扬了扬头,王衢会意,侧身跳下马车上前去叩门。半晌里面探出一个脑袋,警惕地看着王衢。
    公主府的管家从前见过薛继,这么一看自然也认得出来,心里稍稍一寻思,多多少少是猜到了来意。
    都这种时候了,还能不避嫌亲自来一趟……驸马爷若是能看见,想必也欣慰了。
    “公主不在府上,有事去陈府吧。”
    这一句话里包含着感激,亦夹杂着万般无奈与疲倦。
    眼看着大门再次紧闭,薛继收回了目光,看着朝马车嗅来的黄犬,心酸地叹了口气。
    “去陈府吧。”
    王衢应了声是,驾车绕过了公主府,往南去约莫两条街,很快就到了陈府门口。
    门外稀稀疏疏有那么几个存着好奇或是惋惜的身影,都只是伸长脖子往里看,没有一个愿意进去,哪怕是在门外悼念的。
    大门敞开着,门口却没人守着。
    也是,这种时候人人避之不及,谁会没事儿进这晦气地方呢。
    薛继下了马车,在一片惊诧的目光中缓步进了陈府的大门。
    进门之后,他听见了争吵的声音。仔细辨认这声音,应该是安王和婉玉公主。
    “我都说了没有兵符,有我也不会给你!子良就躺在里面,他为什么死的?就为了一个破兵符,为了你心里那点痴念!”
    “你既然知道他为了什么,你怎么忍心让他一生的追求就此落空?你这是要他死不瞑目!”
    里面又传来了低声啜泣。
    “他已经去了,你就这么上赶着去陪他?他一生追求乃至身死,都是因为你不切实际的幻想,时至今日你还不愿意清醒面对现实吗?”
    薛继在门外停下了脚步,有些尴尬地一字不差听入耳中。
    安王轻嗤时余光扫到了门外的身影,脸上神情僵住了,张了张口,又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也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还有人会来。
    既然已经看见了,那就没必要再躲了。薛继走进正堂,拱手俯身一拜:“臣拜见安王。”
    安王的目光有些复杂,眼前这人曾经受他重用,也曾同处一室谈笑风生。只是……如今连引荐此人的陈渝都走了,只剩他一人孤独无依。
    “薛大人来送子良?”
    “回王爷,是。”
    安王沉默了片刻,显然不打算与他多言,只将紧紧握着的拳头藏在衣袖中,压抑着不甘与愤恨,最后看了婉玉公主一眼,转身往外走。
    “王爷!”薛继喊住了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神差鬼使般开口,夹杂着担忧劝了一句:“别争了,何必以卵击石。”
    安王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故作镇定的轻笑:“你在嘲讽我?”
    “臣没有这个意思。”
    薛继无奈,他说再多实话都像是在嘲弄讥讽,劝再多忠言也像是落井下石,安王已经陷进去了,除非陈渝在世,否则谁也劝不动他。
    安王拂袖离去,堂前剩下薛继和婉玉二人。
    婉玉公主轻轻擦拭眼角,将盈眶热泪拂去,勾起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了声:“多谢薛大人还愿意来。”
    “哪儿的话,论起来都是一家人。”说罢,薛继看向了正前方摆在中央的灵位和棺椁,低声问了一句:“他……在里面吗?”
    想起上一次见到陈渝,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前两日还想着约他见一面,有些话劝上几句,说不定还能悬崖勒马。
    谁曾想,再也没有机会了。
    婉玉公主面露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连他怎么没的,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上面那就是个空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