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莓沉默了很久,声音低低地:“我很讨厌你。”
    “……朋友,这又是为什么呢?”
    陶莓说:“我不觉得你很喜欢以禾,我也不觉得你会对她很好。”
    任景秋立刻道:“那你就错了,因为我的的确确很喜欢她。”
    “不够。”
    空气安静了片刻。
    任景秋歪了歪头,突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你觉得我配不上以禾是不是,嘿嘿嘿我也这么觉得!我两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不过我的狗屎运从小到大都很好,她喜欢我可能也是我运气好吧!”
    陶莓声音低低的:“你为什么能这样理所当然的说这种话?”
    “当然咯,”任景秋笑嘻嘻道,“因为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啊,你是不放心我对她好么?这个你放十万个心!我很靠谱的!”
    “我不放心。”陶莓说,少见地固执,语速很快,像是害怕一停下来就不敢继续说了,“我认识她很久,初中的时候,我被同学欺负,他们……他们打人,脱人衣服,扇人耳光,拍人照片,逼人交钱,还会要人做他们的跟班。以禾发现了以后,去跟他们打架,把他们的衣服脱了,拍了他们的照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季言礼侧头意味深长地凝视以禾。
    以禾双手合十,用嘴型求饶:“哥哥,我错了。”
    任景秋没说话,只是站得稍微直了一些,他个子其实不比奚野矮多少,这么一站直,完全遮住了陶莓的身子。
    “后来,”陶莓又继续说,“我爸喝完酒发疯,打人,我没地方去,以禾把我带去她家睡觉,她说如果我不想回家,可以去随时去他们家,还说在学校里,如果那群人再来找我,就让我报她的名字,她就去把那些人全打跑。”
    季言礼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以禾头一次把朋友带回家,是个又瘦又小,身上带着腥臭咸鱼味的小女生,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瑟缩地抓着以禾的袖子躲在她后面,脸上有血,露出的胳膊上全是青紫。
    季言礼什么都没问,让她洗了热水澡就上床和以禾一起睡觉了,后来隔三差五的,陶莓又会一身是伤的深夜到他家来,有的时候甚至冒着倾盆大雨,浑身湿透,哆哆嗦嗦,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
    再后来,她身上的味道没有了,分化成了草莓味的omega,进进出出和以禾形影不离,像个乖巧的小尾巴,怕生不爱说话,但是看到以禾就变小话痨。
    每年寒暑假,几乎每天陶莓都会来他家找以禾,要么是去天文馆,要么和以禾头抵着头写作业。以禾百无聊赖地想玩,她就耐心把以禾不会的题拿过去解,再柔声慢慢给她讲。
    除了今年,陶莓仅仅来过一次,是季言礼开的门。
    她刚要进屋,迎面撞见任景秋笑容灿烂地从以禾的房间走出来,突然头也不回地跑了,季言礼喊也喊不住。
    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季家。
    陶莓深呼吸了一下,声音略微高了一些:“我把你叫出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以后对她不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我会找人打你的!”
    她体型太瘦小了,说这话的时候又声音颤抖,像个拔高了音调吹胡子的小猫,很难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点搞笑。
    但任景秋却没有笑,只是很认真道:“好,我记住了。”
    “你……”陶莓噎了一下,突然就绷不住哭了,纤细的肩膀颤抖,呜咽着擦眼泪,任景秋手忙脚乱给她找纸,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她推开了。
    陶莓哭着说:“你不要再这样了,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好人,我知道你好,那又怎样呢……”她抹着眼泪哭道,“怎么会是你呢,你一点都不好。”
    任景秋听她说得颠三倒四,哭笑不得,只好摊手道:“是,那你不如现在就打我吧,我保证不还手。你使劲打,打完就不气了。”
    她哭得实在很伤心,抽泣得像要喘不上气,憋了太久的情绪轰然爆发,像是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偶尔有过路的同学甚至还会侧目,仿佛是任景秋在欺负人小女生。
    陶莓推开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往外走,像是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哽咽道:“你走吧,走吧。我不要打你,但我还是要恨你的。”
    “……因为,因为,”她身子晃了一下,捂着脸,蹲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欢她。”
    第112章
    五月初,高考的压力像日渐涨起的潮水一样淹没了校园,到处都能看见连吃饭都要争分夺秒抢着跑的高二生,和逐渐感到死期将至而坦然绝望的高三生。
    在这个节骨眼上,学校请了不少上一届的学长学姐回来宣讲,其中就包括当时保送文卷的江启锋。
    江启锋回校,又是当年的学生会主|席,最重要的是临场经验丰富和口才过人,学校特地给他开了一阶教室,利用班会课的时间,召集了全校高三生听他介绍高考的考场经验。
    季言礼只好也坐在其中,看到阔别已久的主|席,身高肩阔,还是那样气宇轩昂,衣冠楚楚,系着墨蓝色的领带,皮鞋光亮得能照出人影。
    一开口,嗓音雄浑有力地扩散在整个一阶中,威严又不失亲切:“老师们,亲爱的学弟学妹们,大家晚上好。”
    季言礼掏出卷子,默默低下头刷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