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有点文艺复兴了,季言礼点头接过来,胖子也拿了一张,甚至□□都有份。
    贺子麒还在接矿泉水的水洗他的肿泡眼,居然回头眼巴巴望着温羽。
    温羽看都没看他,转身就走了。
    “诶,”贺子麒眯着眼喊她,“校花姐姐,怎么不给我一张?”
    温羽没想到他会主动要,抱着本子往后退了两步,不知道怎么说:“嗯……不好意思啊。”然后红着脸急匆匆跑了。
    胖子哈哈大笑:“你瞧瞧你那副德行吧?还同学录?谁想要你两写啊?不晦气啊?”
    贺子麒瞟了一眼桌上花花绿绿的纸,哼了一声:“无聊死了。”
    “噢哟?你喜欢这玩意儿?”胖子来劲儿了,哗啦啦从桌肚里掏了大大小小不同尺寸不同风格的一大叠,拍在桌上,“别的不说,胖爷我人缘还是杠杠的,丽丽那儿还更多,够他不眠不休写到明年……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一张都没有吧?”
    “拿破纸条当宝儿似的!”贺子麒突然恼了,摔了矿泉水瓶,狠狠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有微信qq谁还写同学录啊?你请我写我都不写!”
    “这不是没人请你写嘛。”胖子咧嘴一笑,撑着头缓缓道,“诶我说,你该不会今天才知道,其实所有人都讨厌你吧?”
    用来洗眼睛的水顺着贺子麒的青紫的肿眼往下淌,黑眼珠在肿起的肉块中眯缝似的颤动,发抖的嘴唇张开又闭上。
    没人想留他们的联系方式,没人想和他们继续相处,没人把他们当做朋友,高考在即,所有人彼此祝福,已经没人在玩那套幼稚的互相攻击的把戏。
    未来若干年后的同学聚会,光阴流逝,大家还是一个集体,但集体里没有他们。
    三年了,这还是能言善道嘴比刀子还毒的麒麟双子,第一次没想出刻薄的回嘴来。
    季言礼背着书包要走,余光看见贺子麒斜着眼攥笔在数学书上乱涂,画出一圈一圈螺旋形的花纹,乌泱泱一大片,最后用力的笔尖把纸都划破了。
    他暴躁地把划破的那一页扯下来,三两下揉成团,丢在地上。
    季言礼脚步顿了顿,又回头喊了他一声。
    贺子麒抬起头,歪鼻子肿眼的,五官全都耷拉下去,像只见人就叫的疯狗被猛踹了一脚,夹着尾巴灰溜溜蹲在路边舔伤口,又有点可怜和委屈。
    季言礼静静看着他:“贺子麒,其实你弄错了一点。想被关注有很多种方式……但伤害别人绝不是其中之一。”
    *
    季言礼刚走出教室,就看到尚嘉走在前面,想了想,快走两步追了上去,说了声谢谢。
    尚嘉后脊一僵,攥着书包背带,回头飞快地瞥了季言礼一眼,嗯了一声:“你不是也帮了我。”
    季言礼下意识:“啊?”
    尚嘉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艹,你不记得了?”
    “……”季言礼回想了一下,似乎有那么回事,再说那是地震之前,此时回想起来不过几个月,却恍如隔世。
    “那随便吧,本来我就看他两不爽。”尚嘉似乎不想多聊的样子,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又说,“对了,你好好高考,老费说想看你拿状元,但是叫你不要有压力。”
    季言礼惊讶道:“……谢谢,我尽力……费老师还好吗?”
    他万万没想到尚嘉会主动提起老费,甚至还帮老费带话,听起来非但没有不共戴天,反而还挺融洽的样子。
    “妈的他有什么不好的?”尚嘉呸了一声,“在我家阳台上种了几十盆草,巨尼玛招蚊子。”尚嘉停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把胳膊递到季言礼眼皮地下,出拳架势凶狠像是揍人,“看。”
    确实很惨,一胳膊都是蚊子包,难怪季言礼觉得他最近肿了。
    季言礼哭笑不得:“他……心情好就好,我听说他一毕业就在翰林工作了,当年也是翰林的学生,我担心他突然辞职会失落……还有你们……”
    “我们?”尚嘉横睨了他一眼,“我是很烦他,但也没有那么烦他,比起我亲爹那种畜生,他还挺像个人样的。”
    季言礼不说话,光瞅着他笑。
    尚嘉能说出这种话,其实心里已经很喜欢老费了吧。
    “但能怪我吗?”尚嘉又烦躁起来,抓了抓头,“他跟我妈搞到一起去,你觉得我能脾气好吗?这事换你你能爽?他两倒是恩爱了,搞得跟神仙眷侣似的,我算个什么东西,老费跟你妈在你面前卿卿我我,你不难受吗?”
    季言礼谨慎道:“老费应该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是啊,是不明显,但那种偷偷往碗里夹块肉,再给你煲个汤,悄悄给你把衣服洗了,深情注视,含情脉脉给你把碎发捋到耳朵后面去……”尚嘉跺脚,“操操操!真他妈的肉麻!”
    季言礼:“……你观察很细致啊。”
    尚嘉默了一会,低声说:“但他对我妈挺好的,对我也挺好的,你懂吗?我亲爹原来……赌钱、喝酒、醉了就打人、砸东西,老费是……老费是干不出那种畜生事的。”
    其实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校门口了,但是尚嘉的话没说完,季言礼也愿意听,两个人就站在人潮汹涌的大门口,像激流中的两个石子,形形色色的人群绕开他们向四面八方涌去。
    “算了,不说了,”尚嘉不自在地转着脚踝,“不知道怎搞的,跟你讲话把我带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