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之年努力了这么多年,但写在进修公示文件上的,永远不会是他的名字。
    他不过是被养在人工池塘里的一尾鱼,看似自由,到头来还是在杜衡誉的掌控之中。
    从酒吧回来,杜之年洗漱过就躺了下来。
    他拿起手机,点开沈归晚那个空白的头像,看着最后一条消息发呆。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一次见面前,杜之年让沈归晚做选择,沈归晚发来了两个字:晚饭。
    在这之后,除了下午通过一次电话,杜之年就没有和沈归晚聊过天了。
    杜之年划着仅有的几条聊天记录,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按下了发送键。
    这会已经过了凌晨,沈归晚应该已经休息了,杜之年没有等他回复,在睡意袭来时放下手机,卷着被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杜之年被手机的闹钟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掐掉闹钟,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换衣服。
    脚刚踩上地板,从脚底蔓延而上的寒意瞬间将杜之年惊醒。
    他昨天晚上没来得及关掉闹钟就睡着了,听到熟悉的催命铃声响起,差一点忘记自己今天休息。
    杜之年坐在床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开始查看消息。
    手机收到了晨间新闻的推送,还收到了郑熠半夜三更发来的语音。
    大概又是酒后的胡言乱语,杜之年没听,直接点了收藏。
    他去楼下慢跑了半个小时,又买了份早餐回来,边看新闻边吃着。
    等吃完了早饭,沈归晚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沈归晚:知道了。
    昨天晚上杜之年给沈归晚发了消息,告诉他十一点在楼下碰面,又问要不要吃西餐,沈归晚不知是忽略了问题,还是用“知道了”一并回答了。
    他的回复过于简略,杜之年看着那三个字,无奈地笑了笑。
    杜之年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等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才慢悠悠地下了楼。
    他从公寓楼和大门之间的人工湖穿过,看到了大门外正在等自己的沈归晚。
    沈归晚站在小区门口的树下,浅金色的阳光从树梢间穿过,落在他的身上,模糊线条干净的侧脸。
    杜之年隔着大门望过去,那身影看着有些不真切。
    他快步推开大门,朝树下的人喊了一声:“沈归晚。”
    沈归晚回过头,阳光从身上慢慢爬到了脸上,刺眼的亮光晃得他眯起了眼。
    杜之年走到他面前,笑着问:“等很久了?”
    一周不见,沈归晚似乎又瘦了点,穿着自己的大衣,整个人被驼色的布料包裹起来,瞧着莫名有些娇小。
    “没有。”沈归晚低声回答着。
    他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脸被风吹得没了血色,看着有些憔悴。
    杜之年抬起手,蹭着沈归晚脸颊苍白的皮肤,温声道:“吃饭的地方不远,我们走路过去吧。”
    他昨天心情不太好,但借着酒精睡了个安稳觉,现在又看到应邀而来的情人,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缓缓松了下来。
    沈归晚点了点头,和杜之年的手贴在一起的脸颊轻轻蹭了几下,苍白的皮肤很快就泛起了粉红。
    他有些冷,手一直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杜之年看到了,没有伸手去牵,只是并肩和他站在一起。
    两个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朝着西餐厅走去。
    西餐厅在两个人第一次上床的酒店附近。
    沈归晚跟着杜之年走过有些熟悉的街道,望着酒店门前黑色的大理石招牌,胸口和后背的伤疤忽然又开始隐隐作痛。
    杜之年走了两步发现他落在后面,停下来回头问:“怎么了?”
    沈归晚将视线从大理石移开,对上杜之年的眼睛,缓慢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沈归晚坐在西餐厅的椅子上,将点餐的主导权交给了杜之年。
    这是他今年第一次坐在餐馆里吃饭,和社会脱节了将近一年,再看菜单上琳琅满目的图片和菜名,只觉得无从下手。
    好在有杜之年在,沈归晚可以将选择权丢给他,不至于落到更窘迫的境地。
    杜之年翻着菜单,微微偏过头和服务员说话。
    他点了头盘和汤后,把菜单翻到了中间,在站在一旁的服务员低声询问主菜时又抬头看向了沈归晚。
    “上次没提前问你,除了辣椒,还有别的忌口吗?”杜之年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或者不喜欢吃的。”
    这不过聚会用餐前的例行询问,沈归晚听着,却愣了许久。
    母亲三年前就去世了,在那之后沈禄根本没把他当人看,而那个所谓的前任也只想睡他,沈归晚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被人问相似的问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没有人在意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时间久了,就连沈归晚自己都忘了。
    现在杜之年问了,沈归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仔细回想了很久,在杜之年准备再次询问时才想起来,他好像不喜欢吃洋葱。
    不是因为过敏,也不是因为讨厌洋葱的味道,家里的食材经常连填饱肚子都难,沈归晚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他不喜欢吃,只不过是因为母亲切洋葱的时候总在流泪。
    母亲每一次都哭得很伤心,伤心到在一旁陪她做饭的沈归晚听了都难过得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