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再往上,发现局部皮肤泛着不寻常的红。拉上手肘时,一条明显红肿的伤痕出现在眼前,且从痕迹来看特别像遭遇了某种圆状体击打,比如棍子。顾钧神色一凛,袖子上扯范围有限,于是转而去看空开的后背。既然手上有伤,身上应该同样有。
    衣服被捞开,这下沈星迟所受的伤被彻底暴露出来。
    原本光洁的后背满布伤痕,一条又一条,相互交叉,如肥肿的虫子盘踞在上,异常骇人。尽管顾钧有防备,也被这场面吓到。他以为沈星迟仅是被沈父教训几句,或用手拍两下,哪像这样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
    登时,上午沈星迟忍隐跪在地上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难怪他会说讨厌他。看到这样惨烈的伤痕,顾钧真是心疼死了。
    忙下来,把趴着的沈星迟抱上床,让他躺下。记得沈星迟走进病房时脚步总怪异地一顿一顿,将鞋子脱下,袜子底已渗出的大片血迹立即吸引注意,连鞋底都沾了许多。
    顾钧顷刻情绪翻涌,又急又恼,一股火含在心里,直想拎起还在心大昏睡的沈星迟骂一顿。
    按响床头的呼叫器,他双手扶住栏杆轻微喘息。刚刚没感觉,现在静下来,兴许是震怒和动的缘故,胸口被沈星迟打的地方疼痛连连。
    顾钧缓了缓,额角头发被汗水打湿。望着面前病床上阖闭双眼的沈星迟,不由苦笑他俩都成了“遍体鳞伤”。
    很快,护士来了,询问顾钧有什么事。
    顾钧虚弱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能麻烦帮我请三楼的江医生过来吗?”
    护士点头,但看顾钧脸色不好,又担忧地问了些关于身体的问题。
    顾钧摆摆手表示无碍,护士只好离开。
    江医生正值夜班,听到病房里的顾先生请他过去,连忙起身走出办公室。他曾经跟顾钧去海岛呆过一段时间,后来顾钧沈星迟回到A市后他没什么事,就重新回归原来的岗位。
    再次见到,江医生立即笑着上前跟顾钧握手问好。
    顾钧:“场面话不必说,江医生,劳您亲自过来一趟,麻烦您看一看沈星迟。 ”
    此前扯上的袖子还没放下,江医生极快便看见沈星迟手臂上的伤和脚底的血迹,身旁的顾钧同穿着病号服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江医生奇怪:“这是……”
    顾钧故作轻松道:“出了点小事。”言下之意不必细问。
    江医生机警地克制住:“好,我先给沈先生检查一下。”
    期间,沈星迟被他们的声音弄得微有转醒的征兆。顾钧连忙轻轻拍着他安抚,才让小少爷又悠悠沉浸在睡眠中。
    *
    迷迷糊糊间,沈星迟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觉。
    但这一觉并不会让人觉得头昏脑涨,很舒服,身上总是暖暖的,连着那些伤痛好像一起消失了。意识到这点,从心底涌生出的发憷感拉扯回认知。他下意识想翻身,背后似乎有东西拦住,没翻成。
    这片地方实在太暖,暖呼呼的,仿若要把心也温化掉,小少爷难得乖巧地没动。
    头脑在不断清醒,沈星迟这下真切感受到背上和脚底的伤不痛了,而且还有些凉凉的。挣扎地睁开眼,开始看见的范围很混沌,四处又黑,使他暂时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好在床头昏黄的小灯还亮着,让沈星迟能够望见轮廓。
    他还在病房内,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两侧的帘子被放下,显得他呆的地方更暗了些。视线飘忽一圈,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顾钧侧身,睡脸对着他,他俩睡在同张病床上,顾钧还双手搂住他。沈星迟一下惊慌,动作大了点,搭在背后的手即刻条件反射地动了动,轻柔拍着,如同在抚慰。唬得沈星迟微懵,以为他是醒的。
    细细端详片刻,才断定男人在睡。
    顾钧把大部分位置留给他,自己侧挤在床的边缘,要不是有栏杆围着,沈星迟觉得他随时要掉下去。
    如此昏茫的环境,小少爷也不了解现在几点,但心里却诡异地一点不着急。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开溜,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照顾病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既烦又累。
    然而,眼下的氛围太过宁静,宁静到他总是疲倦的身体想稍微停下来休息。沈星迟盯向顾钧,男人脸色苍白,衬着眼底乌青非常严重,看上去同样疲惫。
    沈星迟莫名产生些同病相怜的情绪。背上轻贴的手像极了顾钧无声的挽留,让他突然舍不得立刻摆脱开逃走。
    意志稍稍松懈,温暖便如藤蔓般紧缠不放。动弹不得,蛊惑人心。
    小少爷默默吞咽口唾沫,试探地伸过手,同样搂住他的腰,将自己整个塞进对方温暖的怀里,猛地闭上眼,任凭心跳狂躁如雷,假装自己从没有醒过来。
    第82章
    这一觉罕见得睡得畅快淋漓,没有吵闹声, 心绪很平和。沈星迟翻了个身, 趴在枕头上,悠悠地自然转醒。
    睁开眼, 无数茫白的光线投射过来,微微晃着。
    沈星迟用手遮住,忽然反应过来, 手往后摸了摸,发现身后就是病床的护栏。简言之,他从自己的位置睡到了顾钧的位置。沈星迟不免窘迫,探头探脑地去找顾钧。
    顾钧在离他稍远的窗户旁,拉了把椅子坐在那边看书。
    窗户半敞, 外面横叉的树枝郁郁苍苍,微风轻轻吹动他的头发,男人融入其中,精致优雅的像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