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全断,他顾不上其他任何考量:“前世那些话是我诓骗林霁的!我只是为了骗过他!”
    苏秋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还以为淮瑾在跟飞卿对什么前世今生的戏文,但她转头一看,明飞卿像是受到了巨大打击。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袖下的手越攥越紧,看淮瑾的目光溢出了恐惧:“都死过一回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淮瑾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重生的事实,他看到飞卿的眼里写满对自己的恐惧,那是最纯粹的害怕,淮子玉的心都要被这道目光绞碎了。
    他宁愿飞卿恨他,都不希望飞卿怕他。
    “卿卿...别怕...”他走上前,无措地捧住明飞卿微凉的脸颊,用拇指替他揩去滑落的泪珠,“我不会再伤害你,我已经改了...我...”
    明飞卿无力地打开他的手,不知自己已经满脸泪痕,他苦笑着自嘲:
    “两辈子都活成了笑话...阿瑾,你放过我吧。”
    淮瑾被这句话砸懵在原地,明飞卿脚底虚浮,踉跄着逃离。
    他曾以为是老天在可怜他上辈子活得太苦,所以令他重活一回弥补缺憾。
    今日才知,老天爷只是变着法儿地在耍他。
    淮瑾也是重生的,这算什么?
    是不是哪怕他入了轮回也要被淮瑾纠缠三生三世啊?
    还不如死透了,还不如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他回到了新梧宫,看着这座雕栏玉彻的宫殿,远比前世要灿烂辉煌。
    明飞卿猜想,自己曾死在淮瑾面前,所以他生了愧疚之心,于是特意把整座宫殿都镀了一层金。
    不论前世今生,新梧宫都是淮子玉替他造好的金笼子。
    或许淮瑾一开始就记得前世种种,却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明飞卿曾天真地以为自己死过一回,能掌控许多事情。
    到头来还是一场可悲的笑话,从始至终,他都没能逃得过淮子玉的股掌之间。
    澄蓝的天空转瞬间阴云密布,在一片雷声中,淮瑾冲进了新梧宫。
    正殿门开着,细春在里头急得团团转:“君后,您这是做什么呀?!”
    明飞卿站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了一份和离书。
    淮瑾闯进来时,明飞卿刚刚写完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笔。
    他见淮瑾进来,把笔一扔,将这份墨迹未干的和离书塞进淮子玉的手心:“你可以下废后的圣旨了。”
    淮瑾拿到手就把和离书撕了:“前世就算你死了,朕都能追封你为皇后!全天下没有人能让朕废后!就算是你也不行!”
    明飞卿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眸中黯淡无光,冷沉沉地说:“随你,大不了我再死一次。”
    “明飞卿!”淮瑾怕极了,“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明飞卿冷声反问:“陛下好天真啊,你这样天真,如何坐得稳西溱的江山?”
    “只要你在朕身边,朕就能坐稳!”
    明飞卿认可地点点头:“我忘了,我是你争权夺势平步青云的工具。”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淮瑾急声解释,“朕刚刚和苏秋说的是,如果拥有紫微命格的是其他人,那紫微星只会是朕稳坐东宫的工具,朕一样会报答他,但不会让他成为太子妃,妄论一国之后!”
    他紧紧抱住明飞卿,在他耳边说:“但如果是你,哪怕你不是紫微星,朕也要让你做朕的皇后。”
    明飞卿提醒他:“陛下看来是忘了,如果没有紫薇命格,你根本不会把我放进眼里。”
    淮瑾当日再不济也是皇子,明飞卿只是个芝麻官的儿子,两人的地位悬殊不已,是紫薇命格让明飞卿有了利用价值,淮子玉才会去垂青一个九品官员的儿子。
    如果没有紫微星,明飞卿跟淮子玉或许不会有任何交集。
    说不定淮瑾会遇到另一个贵人,同样爱他利用他,也能说出这种感天动地的情话来。
    “不,不会!”
    淮瑾推翻了他的所有猜想。
    当年他落魄后,不是没向皇城里那些曾对他展露过善意与喜爱的人求助过。
    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他还记得,丞相府的大门看到他来就紧紧关上。
    他曾找到同窗的小林霁,希望他帮帮自己,他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仅在十步之外的小林霁却像是聋了一样。
    后来他被贬到荼州,遭遇皇兄暗害,狼狈不堪地躲进泥里以求生存。
    那条官道上,有许多家境尚可的人路过。
    当时陪在他身边的张岐曾向其中一个贵气的少年求助,只是希望他们能用马车把受伤的淮瑾送进荼州城而已,并且愿意付钱。
    在令牌丢失无法证明身份的情况下,那户人家把张岐当做乞丐赶走了。
    那日从他们身边路过的,足有六辆马车,十五个人。
    没有一个,把淤泥里的淮子玉当成人,甚至有个十五六岁的恶徒,还想驱使马车从他身上碾过去。
    张岐来不及赶过来,只能迭声呵斥,淮瑾却万念俱灰,连躲都不想躲。
    他没有被马车碾伤,那会儿只比马高一点的小飞卿,拿着一把小石头,朝车上的恶徒砸过去,稚嫩的声音中气十足地骂道:“你没长眼睛吗!这里还有个人!!”
    劣徒冲他做鬼脸,小飞卿不甘示弱地瞪对方一眼,转身扶起满脸泥污的小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