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搭好还要一会儿呢,陛下不想先去放放冬阳么?”韩墨初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到了顾修手里。
    顾修点了点头,翻身跨上了冬阳的马背。
    与顾修同年出生的冬阳已经很老了,虽然多年以来的精心饲养没有让它步履蹒跚,可他的体力也远远及不上那些年富力强的年轻战马,顾修攀上它的马背时,冬阳本能的刨了刨蹄子,稳稳的将他的主人托在了背上。
    君臣二人就这样信马由缰的在北荒的山间漫步,不知不觉间识途的老马冬阳带着两人一行走到了云氏一族横遭贬谪时居住过的那片小木屋。
    “子冉,你看!”顾修惊喜的指着那一片低矮的木屋,轻夹马腹快步走了上去。
    那些黑漆漆的屋顶,木墙上的毛毡和兽皮,那些残旧的石刀石磨依旧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依旧保持着顾修少年时离开前的样子。
    他已经有二十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了,整个北荒都变成了他认不出来的样子,只有这里没变,只有这里一点都没变。
    顾修翻身下马,忘情的快步跑到了木屋跟前,伸手抚摸着小屋跟前的木栅,猛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去。
    只见身后的韩墨初已经将两匹马都拴在了木屋侧翼的马棚里,笑眯眯的朝他走了过来:“臣想着,陛下应当会想能再在这里住上一夜的,所以便一早遣人将这些木屋都修缮过了。宗亲那里臣也已经安排好了,到了时辰会有人将晚膳送过来的。今夜,臣就在这里陪着陛下。”
    顾修转过身,将韩墨初其人圈在了怀抱里抿唇道:“子冉,你为何总能猜到朕的心思?”
    韩墨初总是这样一言不发的便会替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就好似许多年前他第一次出征时,韩墨初只身一人涉雪来到这里,替他的族亲送去了过冬的物资,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惜当众重罚韩墨初,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相爱,可却是那样的惺惺相惜。
    “我教了陛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陛下心里想的是什么呢?”韩墨初将手掌轻轻搭在了顾修的后脑上轻轻顺着人的头发:“好了好了,快些进去吧,难不成陛下都这般大了,还要臣抱着才肯走么?”
    顾修意犹未尽的从韩墨初的肩上抬起头来,脚步轻快的迈进了那间木屋。
    木屋中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空荡荡的大屋里保持着云麾将军昔年生活的样貌,几乎没有陈设,唯有顶棚上吊着一口大铁锅,下方的土槽是用于烧火的,角落处整齐的堆放着十几张兽皮,墙上挂着角弓,一袋羽箭,还有一盏防风灯。
    顾修走近了那间屋子后,十分自然的划亮火折,点燃了用于照明的防风灯,紧接着又从角落里抱来兽皮,小些的豹皮便一张一张的打开平铺在地作为床铺,大些的熊皮和白虎皮便抖松绒毛半卷起来作为被子:“子冉快靠过去坐着,北荒春日白日虽暖,可落日天寒,再过过就要冷了。”
    “这算是陛下给臣搭的狼窝么?”韩墨初盘膝坐在了顾修铺好的床铺上,抚摸着膝头上兽皮绵密的针毛,轻声笑道。
    “狼窝不是这样的。”顾修并没有听出韩墨初语气中的打趣,依旧忙前忙后的抱柴烧水:“子冉年少时生在广陵府,应当没有见过真正的狼窝吧?”
    “臣怎么没有见过真正的狼窝?汴京城里不是就有一个最大的狼窝么?臣日日都住在那里呢。”韩墨初看着顾修埋头生火的样子,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
    “汴京城里哪有狼窝?珍兽园里都有几年没有养过狼了,子冉怎么可能......”柴火被点燃的瞬间,后知后觉的狼崽子终于听出了那人话里都意思,犹如捕猎的野兽一般顷刻之间压到了那人身上,双手扣住人手腕,冷生质问道:“好个不知死的小狐狸,你说谁是狼?”
    “这屋子里谁打算吃人,谁便是狼。”韩墨初轻哼一声偏过头去,嘴角高高扬起:“还用得着人说么?”
    然后,北荒的小木屋里就出了一件故事。
    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狼崽子逮到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狼崽子说:“我要吃了你,现在就要吃了你。”
    小狐狸说:“你剥皮剔骨的吃只能吃一顿,我教你一个法子,可以每天都把我吃干抹净。”
    大约两三个时辰后,天色全然暗了下来。
    内监总管元宝按着韩墨初临走前的吩咐为这对君臣送来了晚膳,北荒春日的夜晚与京中的隆冬时节差不多,天子顾修披着一身墨色的软裘从小屋中走了出来,接过了小太监们手中的食盒,本该来接食盒的韩太傅却不知所踪。
    小太监们不敢多问,相当识趣的退了下去。
    顾修提着食盒走进了温暖的室内,脱下外身御寒用的软裘,露出了一身棱角分明的肌肉,天子独有的龙纹外袍则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子冉,吃点东西么?”
    木屋内,韩墨初半散着头发,撑着胳膊靠在木屋的墙壁上,浑身上下都染着兴奋导致的红,锁骨已经被咬得青肿,肩背上还有几个发紫的牙痕,宽大的白虎皮虚搭在腿上,遮着腰线以下的重要部位。
    见顾修回来,他慵懒的抬了抬眼皮,轻轻道:“臣这会儿兴致还没过呢,等等再吃吧。”
    “那,朕也再等等。”顾修放下了食盒,带着一身屋外的寒气钻到了那张巨大的白虎皮里,紧挨着韩墨初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