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批不说话。
    “可是齐给使说,你不排斥这件事。”
    只是不排斥被挂着。
    这个心理活动稍微有些复杂,殷无执没能读懂。
    姜悟告诉他:“不要绑腿,手。”
    “你只喜欢绑腰?”殷无执明白了:“你喜欢被带着走,但不想被带着动。”
    丧批没说话。
    但这两样有什么区别么?
    一个是挂在不怎么动的腰上,一个是绑在需要动的四肢上。
    “其实,你是喜欢……”殷无执试探地说:“飘?”
    其实这并不难猜,姜悟喜欢秋千,喜欢浮在水上,有时发呆的时候目光会跟着天上的鸟儿动。
    而且他喜欢被抱,喜欢睡觉,这些几乎都跟悬空有关。
    殷无执看着他,发觉他剔透的眸子里,逐渐地溢出了微微的光,这满身死气的家伙缓缓转动眼珠来看他,慢慢地纠正他:“飞。”
    是了,他想飞。
    殷无执忽然明白,为何那日荡秋千的时候,他会突然松手。
    那不是意外,也不是陷害,而是单纯的一种本能——
    他想飞。
    想飞出宫墙,飞出身份,飞出成堆的奏折甚至这具对他来说显得十分沉重的躯壳。
    不惜以重伤与死亡为代价。
    “你想飞啊。”殷无执的手指扒着他下巴旁的被角,声音压的很低,很轻,有点微微的沙哑:“怎么不早说呢,我会轻功,可以带你飞啊。”
    姜悟眼里的光,更亮了。
    那裹腰到底没有浪费,殷无执把他绑在腰上,姜悟低头,只看到自己的脚自然悬空,下一秒,地面倏地拉远,姜悟仰起脸,殷无执已经带着他一跃上了太极殿的屋顶。
    站在这个位置,整个皇宫皆被收进了眼底,姜悟抬头看了看天,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甜甜的桂香,说:“再高。”
    “上头没立脚点,没法再高了。”
    “再高。”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殷无执没好气地跃了一下,微风拂面,丧批快乐地张大了眼睛。
    但如殷无执所说,他们已经到了屋顶,上方没有立脚点,所以在一跃之后,很快便因为地心引力落了下来。
    “高,要高。”
    殷无执只能再跳。
    丧批被带着飞起来,落下去,飞起来,再落下去。
    下方,一队巡逻的士兵默默停了下来,望着屋顶上蹦个不停的世子,以及被带着蹦个不停的天子。
    有人去通知了护卫首领仇煜汀,他匆匆带着士兵赶过来的时候,齐瀚渺也已经来到了下面:“殿下,殿下消停会儿吧,屋顶上这么跳,很危险的。”
    仇煜汀:“世子爷,真是年轻有为啊。”
    年轻有为的世子爷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刚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便听到丧批的声音:“高。”
    他瞧了一眼屋檐下,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臣累了,歇一会儿吧”
    丧批把两只手臂举了起来,给他打气:“高,高!”
    殷无执:“……”
    齐瀚渺一脸担忧:“陛下,要不停一会儿吧。”
    从他这个角度,都看到殷无执汗流浃背了。
    殷无执又矜持地跃了几下,一次比一次休息的间隙更长。
    汗水漫过眉毛,流入了眼睛里,他抬手擦了一下,逐渐感觉视线有些模糊:“陛下,这已经高了一个多时辰了,晚点再高,好不好?”
    丧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因为身体相贴,他还感觉到殷无执的双腿在微微发抖。
    他失望地点点头:“如果你不行了,就下去吧。”
    可以下去,但不能不行。
    殷无执又带着他用力一跃。
    丧批明显感觉视野比之前还要好上很多,他欢喜地张开双臂,下一秒,带着他的直升机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动力。
    丧批:“?”
    殷无执眼前一黑,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因为耗尽体力而失去意识,他豁然张开宽袖,双手把丧批的头胸一下子裹在了怀里,
    姜悟视线被袖口遮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带着歪倒,然后翻滚,接着是瓦片被砸碎的声音,最后,便是明显的失重感。
    “陛下啊——”齐瀚渺目眦欲裂地冲向前方,后脖领却明显被谁拽了一下。
    盔甲撞击之声响起,护卫队长一跃而上冲向了坠落的两人,另有一道黑影疾冲而出。
    太极殿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有一段时间里,姜悟被殷无执缠的死死的,力道不重,但他的肌肉却因为紧绷而僵硬着,就像乘秋千飞出去被他接住的那日一样,老半天都掰不开。
    因为他人已经昏了过去,最终还是谷晏施针,才总算把姜悟救出来。
    从殷无执的身体上离开,姜悟扭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殷无执,是个好人。
    虽然姜悟很坏很坏,可他在危机时刻,还是紧紧护住了姜悟。
    也许有愚忠的成分在吧。
    这样的大事毫无疑问地惊动了太皇太后,她匆匆过来之后,先是把姜悟揪着检查了一遍,确定一点擦伤都没有,才阴沉着脸道:“殷无执呢?”
    殷无执刚醒来便听到了这一声,他自龙榻上强撑起身子,姜悟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是朕让他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