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荧实在不解江白昼的善心为何这么泛滥,可退一步想,若不是他善心泛滥,他们也没今天。这男人爱天爱地爱猫爱狗也爱小姑娘,天地猫狗不与龙荧争抢,姬云婵却能,龙荧于公于私都讨厌死她了。
    江白昼偏要哄着她,龙荧只好眼不见心不烦,衣袖一挥,自己滚出门去了。
    这两天,他们二人也没闲着。
    自从上回商量好一起去探查北骁王遗迹,龙荧便画了一张路线图。记忆有限,图画得有些粗糙,大体方位不错就好。他传信给洛山,叫宋天庆和胡冲山别急,自己亲自去探路,若无危险再回头带他们一块儿。
    这话不假,因唐春开的关系,龙荧对荒火全心全意交付,他是个没有家的人,自认洛山为老家。他觉得与其让有勇无谋的胡冲山带人去冒险,不如自己和江白昼先走一遍。他们身手更好,人少灵便,遇险也易脱身。
    而江白昼呢,随便他怎么安排都赞同,明明是不在乎的态度,龙荧偏能莫名其妙地理解为宠爱:江白昼什么都听他的。然后思路一歪,拐到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上去,仿佛他美丽的哥哥已经嫁过来了,成了他金屋里藏的娇。
    当时江白昼正在琢磨地图,龙荧臆想到走火入魔,蛇似的缠上来,突然把人推到案上压住,撒娇索吻毫无节制。
    江白昼被亲得气短,无力地一推:“你又发什么癫?”
    龙荧理直气壮:“哥哥要学会习惯。”
    “……”
    短短两天,江白昼的确开始习惯了。
    龙荧比前些日子还要黏人,几乎只要他看去一眼,不论当时正在做什么,龙荧都能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来,就近把他按在一个地方尽情地亲吻。
    ——一定要按在某个地方,或是床,柜子,桌案,或是门板,大树之类,总之要让他背后抵住东西,无处可躲。
    “这八成是一种癖好。”江白昼若有所悟。
    龙荧的另一个癖好是玩弄他的头发。
    每次两人一贴近,最先遭殃的一定是江白昼的长发。龙荧要紧紧地抓住它,抚摸它,用力嗅吻发丝深处的冷香,有时还会把它们当做绳索,在江白昼的手腕上系一个结,然后一直从发结吻到头顶,再从另一边吻下来,两只手吻过,沿着发梢滑到腰间,大腿上,直至脚趾……吻遍他全身。
    所谓情热也不过如此了。
    江白昼被人间的欲望淹没,陷入名为龙荧的深水里,白天黑夜浮不上岸。
    但龙荧竟然一点也不忘正事,对寻找北骁王遗迹十分积极。
    第二天宋天庆给他回信,四个字:“静候佳音。”
    ——荒火同意他先去探路了。
    龙荧便拉上江白昼,着手准备出发。
    他们唯一的顾虑是飞光殿。
    从姬云婵透露出的信息得知,姬世雄也知道北骁王遗迹一事,而且似乎探查已久了,他是至今没找对位置,还是找到之后因某种原因未能成功?
    龙荧在庭院内待了片刻,忍不住又想回到房里去。
    江白昼正在不厌其烦地安慰姬云婵,刚一走近,便听他的声音传出门缝:“噩梦罢了,别怕。既然你想回家就回去吧,不用顾虑龙荧。龙荧只是面上凶,其实心地善良,人好得很。”
    “……”
    龙荧站在门外,尽力忍住了笑声。原来在他哥哥的心里,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听了江白昼的话,姬云婵哭哭啼啼道:“白昼哥哥,我不想回去,可我不得不回去。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呢?明明都已经忘了……我爹爹他……”
    姬云婵嗓音一颤,似乎又想起了可怕的事情,半天才喘匀这口气,说:“他要带我一起成仙,可我觉得那是假的。”
    “怎么成仙?”江白昼问。
    “先自断手脚,换上北骁王遗迹里独有的玄铁制成的机械肢,成为半甲人,他说肉体凡胎不能沟通天地,以玄铁做媒介,人才可开七窍,然后跳进那仙泉里……”
    “就能成仙了?”
    “嗯,我爹爹是这么说的。”姬云婵细声细气地道,“但自断手脚的代价太大了,我爹担心不成功,便拿别人做试验……”
    她又怕,又在外人面前为亲生父亲的残忍感到羞愧。
    其实她和江白昼并没那么熟悉,但这个相识没几天的半个陌生人,已经是她十六年生命中最大的救星了。
    这次回家后,她又谁都见不到了,连倾诉也无门。
    姬云婵说:“他的试验品里男女老少都有,有几个甚至是跟我相熟的丫鬟……她们前一晚还在伺候我更衣洗漱,第二天就……就被我爹砍断手脚,做成半甲人。可他们一个都没成仙。这件事被我无意间撞见,我吓坏了,劝我爹收手吧,你看,他们到死都是凡人,谁也成不了神仙。可我爹说,那是因为他们资质差,不够资格。他要找一个资质好的人,且要自愿来试,若非自愿,恐怕也有碍于吸纳‘灵气’……”
    江白昼听得频频皱眉,不想世间竟有如此冷血残暴又鬼迷心窍的人。
    门外的龙荧则恍然大悟,忽然想通了一个近日来差点忽略的疑点。那天姬世雄招他为婿,赏刑右使贺求平提前传信来幸灾乐祸,暗示他要去闯龙潭虎穴,他不明所以,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这世上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堂堂殿主之女,为何无故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