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有下回了。
    他欠公孙殊一声“爹爹”。
    以前这些往事俱是浮尘,每每随风飘起,江白昼便拂开它们,不入眼也不入心。
    去公孙府一趟,亲眼见过公孙博的失魂落魄,江白昼忍不住想,他爹当年也这样思念他吗?当时他们一年最多只见几面,一只手数得过来。
    这么深地思念一个人,多少有点可怜。
    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的人都可怜,而被思念的人很难不感到亏欠,至少江白昼此时忽然感觉到了。
    他有点想逃,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他该承受的,正如龙荧对他的爱,他一番心理斗争后坦然接受了,不愿再多想,心情就平静许多。也如公孙殊、公孙博的爱,江白昼已察觉到,靠近就会被绊住,他们都是被俗世羁绊锁住手脚的人,而他不愿成为其一。
    江白昼性如浮云,身若飞絮,永远不想落地。
    他独爱山川大海,与天地往来,不愿将自己牵挂在某个人身上,人脆弱易朽,叫他紧张不自由。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他想,他应该尽快处理完公孙殊的骨灰,早日离开,不必拖满三个月。
    ……
    龙荧从暗道进入洛山。
    洛山不是山,是一座地下之城,建在洛都的郊外。
    洛山虽有城名,但远无城市的规模,占地充其量只有三分之二个公孙府大小,深则有十余丈,其中建有栈道、云梯及房屋数栋,另有仓库用来储粮。
    这里的建筑样貌颇为原始,注重实用性而无视美观,将节俭发挥到了极致。
    地下黑暗,火把常年燃着。
    人不少,行走其中肆意交谈,气氛十分不错。但要将其视为军队,这些人就不够多了,远远比不了会武营,况且飞光殿在下城区的兵力也不止一个会武营。
    龙荧从暗道出来,出口就是大当家的房间,外人没机会看见他。
    房内已有两人在等待,一个是胡冲山,荒火的三当家,他满面胡须剃了一半,伤势渐愈精神多了。另一个叫宋天庆,是荒火的二当家,年龄比胡冲山长上许多,但比已故的大当家唐春开小,约莫不到五十岁。
    这个年龄在下城区也算是长者了。
    不同于胡冲山的憨厚呆傻,宋天庆生了一张聪明的苦相,像旧时候的读书人,年年科举而不中,郁郁寡欢之余撑着一口不甘的心气,非要得到点什么不可似的,在无力中聚起一股有力,看着更苦了。
    龙荧曾经见过他。
    那时唐春开做“藏针”计划,龙荧是被挑中的人之一,随后秘密培养一年,便是在洛山中。
    但龙荧身份机密,他单方面见过宋天庆,宋天庆没见过他。
    此时由胡冲山引见,龙荧上前去,叫了声“二当家”,开门见山道:“我时间不多,先去祭拜唐老吧。”
    宋天庆道:“也好,我们去大哥的墓前,我先将他遇害的经过与你说上一说。”
    第30章 秘图
    唐春开是被人毒害身亡的。
    宋天庆说,那日他和胡冲山分别带队外出,一个在埋星邑,一个在阳城,事后返回见到唐春开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七窍流血而亡,凶手不见踪迹,洛山的进出密道防御个个完好无损,疑似内奸所为。
    而且,唐春开虽年事已高,但本领不弱,江湖经验也十分丰富,否则无法一手创建起荒火。只有自己人才能让他放下戒心,而且是相当熟悉的人,那人喂他喝了一碗毒水,他在睡梦中毒发身亡,至死也没有揭露凶手的机会。
    龙荧默然片刻,问:“是什么毒?”
    宋天庆道:“查不出。”
    拜飞光殿所赐,当今世上奇毒众多,他们研制出的毒药几经流转入黑市,再经改造,的确不好辨认。
    龙荧隐忍不发,将带来的松柏枝条插在唐春开的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说:“老师,我一定为你报仇。”
    胡冲山暗暗抹了把眼泪,宋天庆安慰道:“节哀,大哥如今不在了,我们更要将他未完的大业继续下去,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龙荧点了点头,跟着二人往回走。
    此次胡冲山请他回来,不只有祭拜一事。荒火经营多年,在民间比飞光殿更得人心,可惜实力远不如后者,正面对抗始终处于下风,只能利用战术灵活地逃窜追打,虽然在飞光殿手里抢夺过物资,但也吃了不少亏。
    荒火想过应对之策,首先应该扩充人数。可惜,飞光殿阴影般笼罩在百姓头顶,到处散播关于荒火的谣言,称他们是邪教,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信不信都没差,即便不信,了解荒火本质的百姓大多也不敢加入,试问:谁敢忤逆凶名赫赫的飞光殿?还要不要活命了?你一人不活,一家老小都不活了?
    以至于加入荒火的净是些光棍孤儿,或是瞒着家人暗中做事的。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况且,武器也是个难题,真要大动干戈,他们连火炮都难以应付,据说机枢门还有几种重武不曾面世,个个都是大杀器,令人畏惧。
    “但这些困扰我们已久的难题,现在有法可解了!”
    宋天庆的脸上露出一丝久旱逢甘霖般的微笑,说道:“大哥故去后,我整理他的遗物,从中发现一本《隐世书》,书中写道:‘世有奇泉,泉有灵脉,是为北骁王驾鹤西去之遗迹,得之可祛百病,贯神力,塑仙骨,超凡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