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何六是真的害怕了:“我、我不是你师弟!鸾琴君,您认错人了!”
    孟客枝眼中空白,惨笑一声,摇晃着站起身。他甚至没有解释,便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阴影里。
    世人眼中的鸾琴君多么光风霁月,何六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名被誉为天纵奇才的鸾琴君,也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
    不过,若真如鸾琴君所言,害了人,还要求人帮忙,多大的脸?
    反正,鸾琴君在何六心中的形象已经崩塌了。
    他研究完丹方之后就去师父那里抓药,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妖王。
    何六闭关前听说了不少妖王的闲言碎语,什么喜欢美人、年龄大小不忌之类的,手一抖,就掉了两只玉瓶。
    妖王拂袖捞起药瓶:“要我帮你拿吗?”
    这么平易近人?而且很有礼貌,不像是耍流氓。
    何六忙道:“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他。”
    “我知道。”晏画阑没有任何意外,抬手把他所有的药瓶都抱过来,“他走了。”
    何六觉得惊奇。
    刚才那个“师兄”说了半晌都没认出来,妖王怎么就能一眼分辨出换了人呢?
    他抬眼看妖王,发现对方是同样的失魂落魄。
    轻佻的凤眸失了神采,平时梳理得风骚的鬓发有些许散乱,也没穿华美大氅——就像接连失去肉骨头、玩具和窝的流浪狗。
    “他去了哪,你知道吗?”晏画阑问。
    “他去……”何六一瞬间心软,又赶紧止口,“我不知道!”
    晏画阑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张“妖王妃”通缉令:“他是我的妖王妃。告诉我,这上面的十万上品灵石都归你。”
    何六眼神放空。
    ……妖王给的实在太多了!
    就在他意志不坚的时候,裴鸢白及时出现。
    “妖王陛下,别为难一个孩子。”
    晏画阑冷笑:“为难你一个三百岁老头总可以吧。裴鸢白,我们聊聊。”
    攻击修士年龄,不讲武德。
    自从知道这妖王并非花心,只钟情于霜绛年之后,裴鸢白就对他宽容了很多——也莫名起了类似为难弟婿的兴趣。
    “当然可以。不过,我与好友相识已有百年,那么他在您口中岂不也是一百多岁的老……”
    晏画阑急忙道:“哥哥不一样!”
    何六看着师父和妖王火药味四溢地走了,不由感慨。
    ——师父的那个朋友,可真有故事啊。
    何六遇到最后一件怪事,是室友乐桃情的留音石:
    “我和师姐学了一招特殊的号脉手法,一摸就能摸出男人行不行!他躲我,合籍的时候总不能不牵我的手吧!拿来吧,孟客枝的滴——”
    最后的话因为太不和谐,被录音石做消音处理。
    何六:“???”
    明天就是乐师兄与鸾琴君的合籍大典了,他莫名觉得,明天能吃到一个大瓜。
    何六再次感慨。
    不愧是师父的朋友!连乐桃情这种难搞的室友也被他征服了,还一起讨论这么私密的事情……
    *
    翌日,合籍大典。
    大典在药宗的最高峰上举办,鹊桥如玉带,仙乐飘渺,药香缭绕,观者闻之只觉灵台清明,乃至有突破之兆,足见出手阔绰。
    合籍双方分别是药宗与乐宗资质最高的弟子,这不仅是两个修士的合籍,同样也是两宗永结秦晋之好的象征。
    霜绛年混在观礼的人群之中,一会儿飞到这棵松树上,一会儿又落在女修的肩头,像只没有灵智的傻鸟般卖卖萌。
    没错,他的新马甲——是一只云雀。
    没有了人形,甚至连眼睛都只有两颗小小的黑豆豆,看不出眼神,晏画阑总不能说什么“一和你对视就心跳加快”了吧?
    ……但愿如此。
    耳边传来女修惊喜的叫声:“快看上面,是妖王!”
    “妖王也来观礼了?”
    “他好像在找什么人……”
    霜绛年抬头望向上空。
    只见晏画阑踩在折扇青爵之上,衣袂蹁跹,若是打开折扇一摇,定有人要赞他一声风流贵公子。
    此时他正俯瞰人群,视线在观者之间不断梭巡。有时他发现一些熟悉的情态动作,会惊喜一瞬,转而发现不是霜绛年,便落入更深的失望中。
    晏画阑知道,哥哥一定会来孟客枝的合籍大典。
    但他找了一遍又一遍,搜寻了每个角落,还是没发现阿年哥哥的身影。
    大典就要开始了。
    晏画阑化作孔雀妖,长鸣一声,冲天而起,在大典上空盘旋。
    如果不是用了妖形,他现在恐怕会鼻尖发红吧。
    一个合籍大典他尚且找不到哥哥,泱泱九州,他们可还会有再次相遇的机会?
    晏画阑的心脏好像被掏空了一块,冷冷漏着风,用什么都填补不了。
    悲伤和空落化作毁坏欲,他直想喷一口火,将底下这对合籍的新人烧秃,让那些热闹的人群同他一样难过。
    可是不行,哥哥就是不喜欢他性子凶,才离开他的。
    晏画阑烦躁地眯起眼。
    那……暴饮暴食发泄一下总没问题吧?
    视野里那只肥嘟嘟的小云雀,好像很好吃。
    他看中猎物,收起双翼,俯冲下去。